“可能吧。不過，若是被人賣了，估計她還會幫人數錢吧。”趙妃語也是會心一笑，她頓了頓，似乎在回憶往事。
“你們就這麼結伴而走，對你來說，是不是感覺身旁多了個拖油瓶？”
“一開始，的確是這麼感覺。不過，時間一長，感覺就變了。”趙妃語一根纖細的手指輕輕摩挲着面前的酒盅，驀地挑指彈了彈杯沿，發出一聲清脆之響。
“那傢伙給人的感覺，是很親和的。明明我知道，她是個麻煩的拖累，與她結伴，路上修行要辛苦很多。但是，每次當我提出分別時，看着那張幾乎快哭出來的臉，我就說不出接來下的話。好像原本醞釀極佳的措辭，在一瞬間被她打得七零八落，好像殘碎的一隻杯子拼不成形。我很懊惱，卻也不知道如何解決。後來，我甚至在想，是不是自己心底裏喜歡上了這個看上去很招人喜歡，但實際上卻很蠢很笨的傢伙。這個想法一出來，就把我自己嚇一跳。我雖不反對結成道侶雙修，但知道此事乃是一柄雙刃劍，雖是有益但對於我現在的心境，有很大的影響。畢竟對於男女之事，我閱歷不多，把握不住。”
我聽了趙妃語這話，不禁莞爾，隨口說：“倒也是。若她真是個男兒身，你還更爲難了。”
趙妃語面色低沉下來，呢喃自語：“的確，的確如此。不過，若是凡事皆有如果，又會怎麼樣呢？”
“你們結伴同行，那……”
“你是想問，我如何發現她的祕密是嗎？”趙妃語苦笑一聲，繼續道：“一路上，就算感情變好，情誼變深。我亦是將她視作男兒，因此一直保持着距離。知道最後，最後的分別時，才恍然發現她的祕密。實話說，我覺得自己真是個笨蛋呢。”
“後來？”
趙妃語低着頭，幾縷青絲遮住她的眼眸，讓人看不清其中的光彩。
“後來，後來她死了。”
我雖早有預料，不過心裏，卻還是生出一股難言的悲惋。
“我與她，最後一同進了十萬大山歷練。在那深處，遇上了梭念妖樹。就是，你之前救我的地方。”趙妃語緩緩擡起頭，眼睛裏蒙上了一層頹傷的灰色。“那種妖物，我也是第一次遇見。那時候的實力，若是我一個人遇上，自保都算勉強。更別說，身旁還帶一個實力不高的她。因此那一戰，可以說是險死還生。我能最後活着出來，都是因爲她。”
“很簡單。樹妖嗜喫活物之靈，爲了給我爭取逃出去的時間。她自毀本命靈源，釋放全部的靈氣吸引樹妖注意，因此我才逃了出來。”趙妃語聲音低沉，說出來一個殘酷的事實。“你大概不會想到，被外人視作輓歌劍主，擁有冠絕天下的強大實力，被無數青年才俊仰慕的我，會有這麼一件不堪回首的往事吧？呵哈哈哈，連我自己都不信，可是這就是事實。若是沒有一個叫莫秋冉的傢伙，沒有一個遇事會哭鼻子的傢伙，這世間哪會有我趙妃語？”
我無言以對。世上之事，本就難料。那時，聽紫苑說，莫秋冉是妖樹所化的一刻起。我就該想到，這不會是個美好的結局。不，連結局都稱不上，只是一場造化弄人的玩笑罷了。
趙妃語接着說：“在瀕死的最後一段時間。望着已經將靈源揮散乾淨，連走路都走不了的她。我很氣，也很羞愧，但更多的是後悔。我就這麼把她抱在懷裏，哭着問她‘爲什麼，爲什麼’。她笑了笑，沒有回答，只是告訴你。讓我活下去，帶着她那一份活下去。沒有什麼理由，她說。只是很簡單的，想讓我活下去。她說，姐兒，你我皆是修行之人，若都死在了這兒。那麼以後未見的江河湖海、山川峻峯，又有誰去看？既然可以走一個，那就走一個。你比我強，能走，就走。所以，不必太過傷心。這本就是命中使然。其實，我莫秋冉，沒有什麼眷顧。自己本就是一個半吊子，能夠修行到這個地步，已經很好了。既然老天爺不讓我走遠，那便是我渡不過的劫。我可以笑着認命，不過走之前，能換你的一線生機，我就覺得，挺好。姐兒，你不要辜負了我的好意啊。你不走，咱們一起到了地府黃泉，那時候我會恨死你的。所以，走吧！”
趙妃語說到這兒，眼眸泛起一絲銀光，恍惚間，似有晶瑩的水線從臉頰流下。
片刻，她驀然哽咽着問：“你說她，傻不傻，究竟爲了什麼啊。”
我哎嘆了一聲，“她只是把你當做了朋友。能讓你走，就拿自己微不足道的命去搏一次。如此而已，就是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