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進墓園,就看看喻溪垂頭喪氣的坐在那裏,坐在清愁的墓碑前,好像在鼓囊着什麼。
百里羨川走過去了,她都沒有發現,正當百里羨川好奇時,剛一走近她,就聞到一股酒味兒。
而且聞味道還是烈酒,而她的身邊還丟了好幾個酒壺,難怪他走過來,她都沒有發現。
百里羨川嘆了口氣,徑直走過去,將鮮花放在清愁的墓碑上,這時她才注意到他。
當她擡起頭時,百里羨川無奈的說道:“這是喝了多少啊?喝成這種樣子。”
此時她的臉紅紅的,臉上都已經泛紅,還打着酒嗝,說話都說不利索,“是.......百里公子啊,你...........醒了,你也來陪.........清愁喝酒啊。”
百里羨川將落在清愁墓碑上的灰塵,擦了擦,才直接席地坐下來。
喻溪還在喝,百里羨川也沒有攔着她,而是就那麼靜靜地坐着,看着她喝。
他明白,在所有人中,現在只有她最可憐,也最無助。
先是自己的親生女兒清愁,被韋正誠玷污而死,現在又是唯一的寄託,也因爲解友,失去了清白。
雖然救活了,但是這創傷,此生恐怕都無法消去,將會成爲她們的噩夢。
在這種時候,或許只有喝酒,才能消除心中的惆悵和悲痛,也只有醉了,纔會胡思亂想,然後“以毒攻毒”。
所以百里羨川也不阻止她,就任憑她肆意放縱,她不斷地將就灌入口中,吞下肚,就想要把煩惱也吞下肚。
她鼓鼓囊囊的自言自語,但仔細去聽,就好像是在跟什麼人說話,但這裏除了自己,也就只有清愁的墓碑了。
她給清愁不停地講着,小時候的故事,是清夢和清愁的故事,她們一起玩鬧的故事。
時而伸出手,摸一摸空無一人的面前,有時而向着墓碑敬酒,就彷彿清愁真的在面前一樣。
看她這樣,百里羨川嘆了口氣,呢喃道:“本來還想跟她商量一下清夢,以及關於救活清夢的事,現在看來是商量不了了。”
因爲救活清夢的這件事的真相,除了喻溪和顧清光,其他人都不知道,她們並沒有告訴別人。
但是這件事必須統一一下口徑,萬一霜月哪天問起來,肯定會露餡。所以先商量好,萬一問起來,也好說。
但現在這種情況來看,想商量只能等明天她醒酒再說。
可能是“倆個人”喝酒比較無聊,喻溪扔給百里羨川一壺酒,醉醺醺地說道:“來啊,你也喝啊,清愁說想跟你喝酒。”
百里羨川拿着酒,錯愕地看了一眼她,又看了一眼墓碑,知道她是喝醉了。
雖然是“耍酒瘋”,但百里羨川還是拿起酒壺,對着清愁的墓碑說道:“清愁,你少喝點兒。”
然後端起酒壺直接灌了一口,這一口酒下去,百里羨川的臉瞬間變得扭曲,只覺胸口賊燒,臉都燙了許多。
他連忙將酒放到一邊,不再喝一口,他用力搓了搓臉,感嘆道:“難怪喝成這副模樣,原來喝的是這麼烈的酒,只是一口,我就感覺要燒起來了。”
看他喝下酒,喻溪醉醺醺地臉上,也出現了一抹笑容,不過怎麼看都像是耍酒瘋的前兆。
看她這樣,百里羨川瞬間頭大,苦笑道:“不好,這女人喝醉了,絕對要耍酒瘋,女人耍起酒瘋來,比男人還難纏。”
果然猜的沒錯,喻溪放下酒壺,釀釀嗆嗆地站起來,又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並不是朝着墓碑,而是百里羨川。
她撲通一聲,重重跪在地上,然後就像是祭天一樣,上身往地上一趴,醉醺醺地說道:“今天我必須給你磕一個。”
她這一舉動,嚇了百里羨川一大跳,他還以爲她耍酒瘋,頂多就是拆家、打人,頂多也就是來一個後空翻。
結果她竟然跪下了!
跪下了..........
下了..........
了..........
而且還是感恩戴德的那種跪地方式,這可把百里羨川嚇得不輕,雙腳蹬地,雙手撐地,急忙退開。
喻溪跪伏在地上,醉醺醺地說道:“真的很感謝您,每次都是你救下她們,這次又獨闖天道宗,我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所以我給你磕個頭吧。”
說着連連跪拜了好幾次,每次都跪的很低,或許是因爲太感謝他,也或許是因爲她渾身無力。
看她這樣,百里羨川愣神好久才反應過來,但此時爲時已晚,喻溪至少給他磕了不下二十個頭。
可能是因爲磕累了,她竟然就那麼趴在地上,腿蜷縮着,上身貼着地面,就彷彿五體投地一般。
一連喊了幾次,她都沒有反應,百里羨川小心翼翼的爬過去,他剛要伸手去碰她,結果聽見一聲呼嚕聲。
沒錯,就是呼嚕聲。
百里羨川這才鬆了口氣,無奈的笑道:“原來是睡着了,怕這竟然都能睡着,厲害了。”
看了一眼周圍,有沒有其他人,百里羨川便打算揹她下山,結果剛一碰她,她瞬間如同脫兔一般,坐了起來。
坐起後,依舊是那副醉醺醺的模樣,看着一臉錯愕的百里羨川,她醉醺醺地說道:“不好意思,睡着了,你別動,我繼續給你磕頭,沒有辦法報答你,只能給你磕個頭。”
說着就要磕,百里羨川連忙攔住,結果剛一伸手,喻溪一下失去重心,撲到自己身上。
“嘔——”
“別吐!這是..........”
不待百里羨川躲開,不待“這是我唯一的衣服”說完,喻溪就吐在了他的衣襟上,那酒味,瞬間把他都薰暈過去。
百里羨川連忙把她扶着坐下,又一看自己的衣服,欲哭無淚的說道:“這次出來沒有帶衣服啊,早知道不來墓園了,直接去找顧宮主就行了。”
雖然嘴上抱怨,但已經吐了,自己又不能也吐她一身,只得擦了擦污穢,準備揹她下山。
可剛將她摟住,就有兩滴熱淚滴落在他的手上,是喻溪的眼淚。
她猛地抱住百里羨川,嚎啕大哭道:“爲什麼?爲什麼一定要是我的女兒?明明她們那麼可愛,明明她們什麼壞事都沒做,爲什麼非要是我的女兒。”
百里羨川也愣住了,但心裏也平靜了下來,心中的石頭也重重落地了,因爲她終於是哭了。
他擔心的就是怕她把所有都憋在心裏,只知道借酒消愁,如果連她都這樣,那又該如何去勸慰清夢。
如果清夢甦醒後,看見的是喻溪整天借酒消愁,那清夢又該是如何的絕望。
現在她們是相依爲命的親人,所以她們倆人,任何一個都不能垮掉。
她抱着他,不斷地嚎啕大哭着,訴說着心中的悲憤...........
“爲什麼是她們?”
“她們明明對未來充滿好奇,爲什麼天命要這樣對待她們。”
“每一次都是因爲我,如果我能跟着清愁下山,如果我沒有放清夢下山,這一切一定都不會發生。”
“都怪我,都怪我...........”
她摟着他的脖頸哭着,就像是一年前一樣,而他也沒有勸她,只是輕輕拍付她的背脊,就像是哄着安朵睡覺一樣。
太陽漸漸落下去,最後的斜陽也落下去,天很快變得灰麻麻的,她才停下哭泣。
百里羨川不知道她哭了多久,說了多少話,唯一知道的,就是他的肩膀溼透了。
有眼淚,有酒水,也有口水。
本以爲她就這樣可以了,會停下來,結果她又拿起酒壺,大口大口的灌起來。
即使被嗆到,即使被烈酒辣到,她也沒有停下,一直在不停的喝,就像一個真正借酒消愁的癮君子。
她一邊喝酒,一邊大聲訴說着悲憤,罵着人,上到天命,下到地痞流氓,都被她罵了遍。
但是罵着罵着她又哭起來,或許是觸景生情,聽她說這自己的兩個女兒,百里羨川也想起了葉檸樂和母親。
說到底,無論是清愁,或是葉檸樂,都是因爲別人的一己私慾,因爲別人心中的惡,而失去了生命。
都說人的情緒是可以傳染的,這話真不假,聽多了喻溪的哭泣聲,和以前的故事,百里羨川的心裏也不好受。
每當聽到清愁和清夢小時候的事,他也會想起自己的小時候,那時候蔣瑤也會像喻溪一樣,陪在他身邊。
當說到兩個人長大後的故事,百里羨川又不知不覺的響起葉檸樂,響起他們第一次見面時,想起他們第一次約會時。
那時候的葉檸樂,就和清愁一樣,整天笑嘻嘻的,彷彿在她的世界,就沒有煩惱。
當初百里羨川就是被她的天真爛漫,深深吸引,並走到了一起。
可現在卻已經物是人非,明明知道她在靈界等着自己,而自己去無能爲力,就像現在的喻溪一樣。
他恨自己,恨自己沒能保護好葉檸樂和蔣瑤;她恨自己,她恨自己沒有保護好清夢和清愁。
或是因爲心中煩悶,或是因爲借景生情,百里羨川也不知不覺的拿起了酒壺,和喻溪一起舉杯狂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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