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一想着於是答道:“陰司有一處無盡深淵,關押着那些因身犯重罪被處死的仙魄,那些魂魄不滅不散,卻也無回,只能日復一日備受折磨,那個地方就叫無間墮仙。”
原來如此,醫仙的誓言果真夠狠。化羽瞭然,逸一卻滿心不悅,他原以爲這小子得到了答案就會識趣離開,不想化羽緊跟着又發問了。
“我還有一個問題。”
還有好,我看你問逸一心中好氣,於是轉臉一抱胳膊看着他。
“既然你已經知道秦豐託生在百里家,爲何不直接找他要回修元經。你可是上仙,還對付不了他區區凡人”
這傢伙還真是會扎人心窩子。逸一心中縱然氣惱卻沒有理由發作,於是沒好氣地回道:“你看知何爲臉面”
“原來如此。”
化羽接得快,逸一氣得就足,你一個不過百餘歲的小毛孩兒在本上仙面前裝老成就算了,還字頂字地扎老子心,
“原來還如此行,你倒說說看怎麼一個原來如此”
化羽毫不識趣還真就開口答上了,“其一,你給秦豐解藥,教他要懂取捨,實則暗示他你已默許其轉世後繼續修煉,前去索要經書自然不怎麼有面子;
其二,秦豐在世你追討多年都沒拿回的東西,如果再世還是要不回來的確會丟面子;
其三,你費盡心思拿回那本書,最重要的原因不是怕它流於凡間成爲隱患,而是那上面有你的真跡,要是被仙家知道赫赫醫仙是靠修習另類術法得以晉升的,恐怕就不只是丟面子這麼簡單了。所以你才格外謹慎,生怕被牽出地府的事和秦豐在世時的事。這時你恰好碰到虛禹,就自然而然”
“行了”逸一呵斥道,“沒想到你小子原來這麼能說。”
“仙上過獎了。”
化羽的一番沒皮沒臉倒讓逸一負負得正心情沒那麼糟糕了,奇怪,明明被道破心事怎就沒多麼生氣呢
“化羽,你噼裏啪啦說了半天,也換本尊問你個問題。”
化羽跟逸一說這些三分好奇七分故意,沒想對方沒有炸毛還平心靜氣地跟自己有來有往“和諧”互動,不由微微一愣。
逸一卻不理他接着就說:“你說司劍曾在通仙鎮被暗算,確有其事”
“自然”
“回答得倒快是你親眼所見我怎麼記得你那會兒應該不對,應該還沒你呢吧”
化羽不禁臉一紅,“見是沒見過,卻是親耳所聞。”
“你也活了不小年紀,不知道眼見爲實,耳聽爲虛嗎雖然傳話之人未必有意欺騙,但口口相傳之事難免會有偏差。”
“這”化羽自然是相信百事通的,因爲這件事上他沒有理由說謊,但面對逸一的質問卻又無力反駁。
誰知逸一突然話鋒一轉,“不過,事關司劍,還是寧可信其有。你早該說出來的。”
“你當真這樣想”
“想有屁用”
化羽一愣,俊逸儒雅的醫仙方纔是爆了粗口他還是窩着火的
化羽樂了,逸一看似真性情的反應倒是合了他的心意。
“你樂什麼”
“沒什麼。認識仙上許久,還是頭一回見到”
“這麼狼狽的樣子行了,你想笑就笑吧。所以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你小子日後行事也都掂量清楚了,天意不只會弄人,還會記下你走過的所有軌跡,到時候一一清算,誰也不饒”
“仙上總是睿智而且深刻。那麼,您接下來打算如何呢需不需要晚輩的幫忙啊”
“嘿,你小子還蹬鼻子上臉起來了”
“不敢不敢,我是真心想幫仙上分憂。”
“那我真得給你搬把梯子嘍”玩笑過後,逸一長嘆一口氣,擺擺手,“行了,你回去把。”說着轉過身去。
“仙上,求仙不是講求心誠則靈嗎”說完這句話,化羽躬身施禮,然後退出知風。
心誠則靈,逸一自顧自地笑了,自己的確應該拿出誠意,讓司劍和君書玉看到他的真心,求得她們的諒解。
日出時分,逸一來到見梅忘雪輕叩門扉。一陣寒氣驟然從屋舍內躥出,要不是逸一小碎步倒騰得快,那透着青光的寒冰順着地面一層層能漫過他的腳踝。
隔日再來,頭頂上雞蛋大的冰雹一筐一筐往下倒,逸一撐起衣袖接着,稍一不留神沒接穩,額頭上就是一個包。
再有那小尖刀一般的東北風,一刀一刀往肉上戳。爲什麼,爲什麼用的還是鈍刀
相比之下,司劍還是心軟的。
桃塢外,逸一一身素衣躬身於門外,喫着閉門羹。他日復一日地來,一站直到月上中天,無論驕陽灼熱、蕭瑟風起還是大雨傾盆,那恭順謙卑的模樣可比化羽當時誠懇多了。
瞧那溼噠噠的頭髮貼在臉上,溼透的衣衫裹在一起,什麼俊逸飄然還不是湯鍋裏撈起的海帶一大把。
化羽看着都於心不忍,於是悄麼聲溜到窗櫺前,“師尊,醫仙走了。放我進去行嗎”
裏面傳來司劍冷冷的聲音,“有事就在那裏說。”
“那什麼,我的幻術還修不修啊”
司劍心裏一咯噔,回道:“自己的課業自己上心”
聽這話音化羽便知她對逸一的氣性其實也快過去了,於是故意道:“那我就去竹林雅舍了。”
那還是化羽第一次走進逸一那座半球狀的屋舍。自打秦豐一事之後,逸一便不再讓外人入內,之後的徒弟包括百孤子都未能住進過雅舍。他肯爲化羽打開門其實已經說明他願意爲這個後生打開心門了。
化羽看着那些雅緻的陳設,風格甚至雕刻的花紋都非常統一。那些花紋,他曾在無名居的密室中見過,醫仙的喜好還真是專一。
“仙上,無名居的密室是你建的。”化羽忍不住又打開話匣子準備發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