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律弟子,將本堂圍住,連一隻蒼蠅也不許放出去”
“其它劍宮弟子,有序站在兩旁,不許胡亂走動,也不許喧譁吵鬧彼此互相監督,未經我的允許,嚴謹向外傳書誰若是發現有人偷偷外傳,凡是檢舉有功者,我會請師父安排鍛劍堂,爲他量身打造一柄下品劍器”
劍修們被呼來喝去,卻毫無怨言,相反,還甘之如飴。
發亮的眼神,急促的呼吸,已經出賣了他們。
那可是下品劍器,而非普通的凡劍
在場的劍修基本都是劍侍,手裏只有凡劍可用,平日裏見劍士師兄們懷中抱的劍器,都是垂涎三尺。
至於陸師姐的承諾是否能兌現,倒是無人質疑。
笑話,人家可是鍛劍堂首座唯一的弟子,她說的話不當真,還有誰能當真
於是,在劍器的巨大誘惑下,一雙雙充滿血絲的眼睛瞪得溜圓,四下警惕張望,恨不得立刻揪出一兩個私下傳信之人。
甚至有人試圖攛掇要好的同門:“誒,要不你隨便對外丟個小紙條,我來檢舉,好處對半分。”
可惜對方也不傻:“咱倆換換”
看着一衆劍修們乖乖聽命,很快井然有序地分散站開,陸瀅兒滿意地點點頭。
她轉過頭,看着坐在長桌後的李仲林,聲音不由自主低了下來,心中竟莫名有些心虛:“李兄,已經按你的要求安排好了,下來怎麼辦”
“查吧,查吧,要是最後查出來與我劍宮無關,那可就真是個笑話嘍”何無涯趴在旁邊的桌上,有氣無力地插話道。聽語氣,像是吃了一肚子檸檬。
不酸不行呀,明明大家都是六品的小夥伴,怎麼師妹轉眼竄上了五品,還是圓滿境界,只差臨門一腳就能跨入四品
這,很不修真
何無涯心裏猶如一百隻貓爪在撓,酸癢難耐,連應泗給的鑰匙都不香了。
“如果查無此事,不正好還劍宮一個清白嗎”李仲林心中慌得一匹,表面上卻露出胸有成竹的微笑。
“李兄說得不錯,清者自清,濁者自濁。”陸瀅兒一臉正氣,認真地補充道。
何無涯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掃了幾個來回,默默將臉埋進胳膊,痛心疾首。
剛纔還管人家叫“李兄弟”,現在少了個字,倒升級成“李兄”了
師妹,你變了
應泗抱膝蜷坐在椅子上,對外界充耳不聞,目光不斷閃爍掙扎,喃喃自語:“我真的錯了嗎錯在何處”
更遠處的角落裏,陳默盤膝而坐,好奇的目光投在李仲林這邊。
在他身邊,劍宮弟子紛紛驚恐地躲避不迭,人羣像是被狗啃掉了一角,留出老大一片空白。
畢竟,誰也不想黴運纏身不是
李仲林揉揉眉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二師兄所述的案發經過在他腦海中飛快閃過。
七天前,距離神都八十里的廣元縣發生一起滅門命案。
死者是縣裏開鞋鋪的劉老闆一家。
當天午時一刻,有客進店買鞋,卻發現店內空無一人,而後院卻隱隱傳來血腥味。
客人心知不妙,趕緊喚來旁邊幾家店鋪的人,一起壯膽走入鞋鋪,發現劉老闆一家四口係數死在後院,於是慌忙趕到縣衙報官。
彼時,陳默恰好途經廣元縣,順道拜會擔任知縣的書院同窗,便一同趕到命案現場。
四名死者除了劉老闆夫婦,還有劉家的一兒一女。兒子二十歲,孔武有力,女兒芳齡十四,弱質女流。
四人都倒在後院中的石桌邊,衣冠整齊。縣衙的捕快們根據現場情形推斷,劉老闆一家當時正圍在桌邊喫午飯,不料遭遇兇手來襲,幾乎同時死亡,死因均爲眉心中劍。
兇手使劍,且既快又準,以至於四名死者臉上尚未露出驚恐的表情,便一命嗚呼。
“就因爲兇手是個使劍的高手,所以你就找上我們劍宮”何無涯鬱悶道,“可有其它證據”
陳默搖了搖頭。
何無涯氣極反笑:“無憑無據,就敢誣我劍宮聲名,誰給你的勇氣”
陳默認真說道:“能在瞬間殺死毫無反應的四人,兇手至少也是入品劍客。使劍高手最多,距離廣元縣最近的,便是你們劍宮,所以我自然要上門查個明白,但你們卻拒不配合”
何無涯的額頭青筋直蹦:“廢話,如果換成是我無憑無據便要進書院查案,你們書院弟子能同意嗎”
“你們這些讀書讀傻了的書生,一個個脾氣倔得像茅坑裏的臭石頭”何無涯嘟嘟囔囔,他從陳默的眼神中看出,那的確是書院二師兄的真心話。
應泗突然嗤笑一聲,沙啞道:“怎麼查把我劍宮上萬弟子全部叫到問心堂一個個篩問就算你有儒家真言神通,又得查到猴年馬月去”
後半句話他沒有說出來:“況且高品的強者神魂強大,足以抵抗儒門心法。”
陳默反脣相譏:“總比某人只知逃避要強。”
應泗:“”
三位高手脣槍舌劍,你來我往,吵得李仲林腦袋嗡嗡作響,思考不下去了。他氣急敗壞地拍着桌子:“你們幾個能不能小聲點”
三道銳利的目光瞬間刺過來。
李仲林頓時啞火了,縮了縮脖子,訕訕道:“我就想提醒一下,你們這樣吵吵嚷嚷,有失高手風範”
陸瀅兒看得有趣,嘴角忍不住微微翹起。
劍宮的弟子吵架,通常是“用劍說話”,生死看淡,不服便幹哪有這小書生有趣大丈夫就要能屈能伸
渾然忘了,她自己就是“用劍說話”的佼佼者。
李仲林深吸口氣,重新進入思緒,試圖用“演繹法”來進行推理。
如果我是兇手,又是劍宮弟子,殺人後,我會怎麼做呢
時間一刻一刻過去,問心堂中的劍修們開始有些不耐煩,騷動起來,讓李仲林的壓力陡然增大起來,額頭滲出豆大的汗滴。
今日之事若是不能妥善解決,責任可全在他的身上。
陸瀅兒悄悄看在眼中,貝齒輕咬下脣。她慢慢踱到一衆弟子前,劍意暴漲,眼中兇光四射
騷動的弟子們立刻老實地閉上嘴,戰戰兢兢如同鵪鶉。
陸瀅兒這才滿意地收起劍意,漫不經心地走到李仲林身邊,用餘光悄悄打量。
“啪”
李仲林猛地一拍桌子:“有了”
數道希冀得目光立刻投到他身上。
李仲林視若未見,手指輕輕敲打桌面,認真複覈了一遍自己的推理,緩緩點頭。
沒毛病,是時候表演真正的技術了
福爾柯南仲林李扭過脖子,滿懷希望地望向身旁的陸瀅兒:“陸師姐,請問劍宮弟子告假外出與返回,是否與書院一樣,需要登記報備”
陸瀅兒微微皺眉,覺得那聲“師姐”有些刺耳,人家明明不比你大不過,誰叫自己是五品,而小書生只是個九品呢達者爲先,稱呼師姐也是理所應當。
呵,怎麼晉升沒有想象的那麼開心
李仲林等了片刻,見陸瀅兒仍在神遊天外,再看看與陳默怒目對視的應泗,只得轉向更遠的何無涯。
“何師兄,敢問”
“有有有”陸瀅兒回過神來,略顯慌亂地搶過話茬,喚來幾名戒律弟子,“你、你還有你”
她不好意思地轉過頭來:“李兄,你是需要查看進出記錄嗎”
何無涯面無表情,內心非常複雜。
李仲林點點頭:“不錯,需要一月以內的登記記錄。”
陸瀅兒點點頭,轉向戒律弟子:“速去速回,將李兄需要的記錄取回來,你們彼此監督,不得對任何人透露信息。”
李仲林忍不住對她刮目相看。
這位一看就挺兇悍的漂亮女劍師,腦筋還挺好使的嘛想到對方已經是貨真價實的五品高手,他飛快縮回目光,過了片刻又忍不住悄悄瞥上一眼。
嗯,馬尾屬性,吸引力天然1。
陸瀅兒假裝沒有發現小書生的偷窺,耳根悄悄紅了。
少頃,幾名劍修捧着厚厚的數本記錄返回。
李仲林取過記錄,迅速翻到某一部分,順着手指細細查看。隨後他折起幾頁,又往前翻頁,然後又翻回來對照。
在場的衆人都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不知道這是在作甚。
陸瀅兒張張口,又把嘴閉上。
這樣直接問出來,不是顯得自己特別沒有智慧嗎
於是,她的目光依次從應泗、何無涯和陳默的臉上掃過,悄悄鬆了口氣,心態平衡了。原來大家都一樣。放心吧,陸瀅兒,你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很快,李仲林的臉上露出喜色。手指停在記錄中的某個名字上,嘴角翹起。
找到你了,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