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的弟子中,他是最愛打架,也最不愛動腦子的那個。以前他的口頭禪是:“我聽大師兄的”
如今,他伸手虛握,將李仲林連人帶球吸到跟前:“墨君,我聽你的”
李仲林:“”
這事兒撲朔迷離啊
兩支使團都說對方是假的,一支拋下貢品車隊,輕車簡從趕往神都被伏擊,另一支卻同日進了神都。
小兔妖這支且不說,第二支使團,是如何證明自己身份的
李仲林隔着屏障,對着嗔癡兩位道長行禮:“敢問道長,青帝城使者是如何請來二位的”
嗔道長見他不過是個九品小書生,至今還怕死地躲在屏障內,言語間難免帶上些許輕視:“你是何人把你懷中的兔妖交出來吧與妖邪爲伍,必遭橫禍”
嗡黑色大槍彈起,指向嗔道長。
“牛鼻子說話客氣點,這是我書院同門,可不是任你呼來喚去的小牛鼻子”
嗔道長怒火中燒:“姓裴的,我是敬書院三分,可不是怕了你”
癡道長趕緊拉住哥哥,轉向李仲林:“抱歉,兄長脾氣不太好唔,大概是十天前,青帝城的一名使者趕到太清山下求援,稱使團被北蠻妖邪覬覦,日夜追擊騷擾,恐生莫測,恰好我倆在山上清修,靜極思動,便應邀下山前來相助。”
李仲林若有所思,虛心請教道:“青帝城也是妖族城池,與北蠻妖邪有何區別”
癡道長還未回答,李仲林懷中的兔妖先嚷嚷起來:“不要把我們和北蠻那些茹毛飲血的邪物引爲一談我們東海蓬萊的妖族,仰慕人道文明,也是知書達理、衣冠禽獸之輩,向來與人族交好”
“那這幾年是誰屢屢犯我東海之濱”裴乾虎眉毛一挑。
兔妖有些沒有底氣,聲音低了下去:“你們人族自己的國家還打仗呢一點點小摩擦,能叫事兒麼”
李仲林想了想,問道:“所以你們不喫人,對吧”
兔妖點頭如搗蒜:“對對對只有北蠻妖邪才喫人,太噁心了,簡直喪心病狂”
“那如何分辨蓬萊妖族與北蠻妖邪”李仲林問道。
“道門有望氣術。”
癡道長解釋:“喫人妖邪的妖氣渾濁烏黑,蓬萊妖族的妖氣則是清正白亮,用望氣術一看便知。”
李仲林心中一動:“道長,可否請你用望氣數鑑別一下這兔妖”
“當日截殺妖邪時,我便以望氣術看過,渾濁不堪我們又不是三歲孩童,怎麼會不懂明辨是非”嗔道長不屑道。
癡道長嘆了口氣,大哥這脾氣,在山上也是容易得罪人,好在道門多是追求清淨修真之人,少有計較。
剛與書院弟子鬥了一場,他有意化解敵意,便笑道:“既然如此,我便獻醜了。”
癡道長雙手結印,眼中瞳孔隱去,發出微微白光,這是運轉望氣術的特徵。
他向兔妖看了一眼,然後又看了一眼,兩眼發直,呆若木雞。
嗔道長心知有異:“弟弟,你怎麼”
喚了幾聲,癡道長才回過神,臉皮抽動,聲音顫抖:“哥,這小兔妖的妖氣,清正光明,白亮晃晃,沒有一絲渾濁”
嗔道長大喫一驚,也運起望氣術,立刻難以置信地驚叫:“怎會如此”
兩位道長的臉色變得極爲難看,心情沉入谷底,隱約感到自己幹了件天大的蠢事。
“可當日我遠觀羣妖,確實頭頂烏漆嘛黑,都是濁氣”
李仲林盯着嗔道長的眼睛:“遠觀,是有多遠”
嗔道長方寸大亂,早已沒有方纔的傲氣:“約莫五里開外,對方也有四品大妖,再近了怕是會被發現。”
李仲林思索片刻,緩緩道:“在這個距離下,如果北蠻妖邪與蓬萊妖族聚在一起,可能分辨出妖氣”
嗔、癡道長如遭雷擊,臉如死灰,僵硬搖頭。
唔我可能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了。
名偵探柯仲林咬着指甲,輕輕頷首。
“兩個蠢貨,現在知道怕了吧你們竟敢殺害蓬萊妖族,等着我們青帝大人上太清山討個公道吧”
兔妖從李仲林懷中蹦出來,落地時已經化成少年蒲草,大吵大鬧。
“可,可是當日上山的使者,明明持有蓬萊國書,落款是青帝筆墨,氣息如淵,做不得假呀”嗔道長喫喫道。
“那使者呢”
“走了只留下一羣陌生武者,說是請來助戰的俠士”嗔道長如夢方醒,身形一晃,已經出現在林中之前的戰場。
死了都死了
那羣黑衣人統統口鼻流血,臉色發青地死去。
大槍重重頓在地上,裴乾虎怒道:“前兩日的死士便是這般自盡的一個活口也沒留下”
李仲林問兩位道長:“你們與這些人相處幾日,可看出來歷”
兩人苦笑。
他們執着於斬妖除魔,刻苦修行,對俗務一竅不通,壓根沒有打聽這些人的來歷。
到了這份上,嗔癡道長就是再執拗,也知道事情已經完全失控。
似乎他們真的,成了借刀殺人的那把刀。
兩人激烈地傳音爭執一陣,對裴乾虎服軟道:“裴士子,我們被騙了,還請看在書院與我北宗交好的份上,爲我們作證。”
“不”李仲林面對兩位四品的怒目而視,仗着有屏障和師兄師姐,從容淡定,“當務之急,是請出被你們追殺的使團妖族,告知他們真相。”
嗔道長失聲道:“你怎知我們沒殺死那些妖邪妖族”
李仲林反問:“如果你們已經殺了他們,爲何還要在此守株待兔”
嗔道長:“”
癡道長欽佩地看了李仲林一眼,苦笑道:“正如你所言,我們追擊到此處,失去了對方蹤跡,搜尋良久也只撿到貝殼一串,但他們不可能悄無聲息地逃走,一定是隱藏在附近。所以我們才設下陷阱埋伏”
“道長,爲什麼你很篤定他們沒有逃走”
癡道長臉色有些不自然,但還是如實相告:“道門有追蹤法術,對妖有奇效,百里之內都可尋蹤定位,但當日法術感應時突然消失,恐怕”
裴乾虎補充道:“那些妖族有靈器,能開闢出一處須彌芥子藏身。”
他嘲諷道:“老癡呀老癡,你就沒有懷疑過北蠻妖邪的靈器稀少,何時捨得讓四品大妖帶出來過”
癡道長頹然。
其實,當日他並非沒有懷疑,甚至隱隱察覺一絲不對。但對北蠻妖邪的刻骨仇恨,矇蔽了心神,衝昏了頭腦,只當自己不曾察覺。
李仲林卻對師兄口中的靈器很感興趣,乘機請教。
“師弟,你知道當今修行體系以九品三境制劃分,九品到六品,被稱爲御物境,五品到三品,是執念境,二品以上,爲靈臺境界。那靈臺境與執念境爲何要劃分開來”
李仲林誠實地搖搖頭,原主對修行方面的常識一無所知,所以他一字不漏地認真聽裴乾虎講解。
“要真說起來那就話長了,詳細的回去問大師兄吧。簡單來說,就是二品高手能將內府化作靈臺,由虛入實,開闢出一個小世界,也就是釋家所說的藏須彌於芥子。”
臥槽小世界
李仲林震驚了,這個世界原來是高武世界麼連小世界都出來了
“靈臺高手的壽命可達千年以上,死後肉身不滅,靈臺會離體化爲靈器,變成無主的小世界,持有靈器者就可以掌控小世界。”
李仲林吞了口唾沫,壓低聲音:“師兄,咱們書院有沒有靈器”
裴乾虎白了他一眼:“你以爲靈器是大白菜麼靈器也是有年限的,年限一到,小世界便會崩塌,化爲烏有。一般來說,二品高手留下的靈器只能存續五百年,這世上又有幾個二品高手”
原來這玩意也有保質期
嗔道長不耐煩地打斷他倆的竊竊私語:“現在如何將那些妖族找出來如果真是須彌芥子,以我們的能耐怕是發現不了。”
的確,如果找不到藏起來的妖族,說什麼都是白搭。
嗔、癡道長的心中冰涼,衆人也是一籌莫展。
兔妖蒲草嗚嗚亂叫,使勁掰開李仲林捂在他嘴上的手,叫道:“我,我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