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疆道紅塵 >第六十五章 半是前因半是果(四)
    改靈一直有個心願,找到自己的親身父親。

    人到中年後,這種想法原來越強烈,像螞蟻一樣慢慢齜咬着她的心,使她備受煎熬。

    十八歲那年她毅然決然地將親身父親的來信扔到火爐裏,其實在心裏有既有報復的快感,更多的卻是對自己悲涼身世的發泄。雖然三十多年過去,她也過上了安穩、平靜甚至可以說是幸福的生活,但被親身父親拋棄的陰影卻滲透在她的血液裏,至今難以釋懷。

    楊傑一行到阿拉木圖後,她就將史秀蘭老人從烏魯克接來,兩個人躺在一張牀上難以入睡,母女倆回憶起以前經歷過得生活的種種難事,不免都唏噓難過。

    改靈趁母親情緒平靜的當口,就把自己想去尋找親身父親的想法吐露了出來。

    史秀蘭似乎對這一天的到來早有準備,雖然幾十年中母女二人從來沒有提過那個已經在她們生活中消失的無影無蹤的人,但這個人在兩個人的心裏卻從未被抹去。

    歲月的滄桑早已讓史秀蘭對那個人的仇恨已經變淡,逐漸也能夠理解了那個時代中自己所經歷的一切,命運所能給她的幸與不幸她已全部承受,所以對改靈的想法,她並不表示反對。

    史秀蘭與改靈一起竭力追憶有關那個人的線索。只記得七幾年來信地址是在山東,具體哪個縣想不起來了,兩個人嘀咕了半夜,越說越覺得該把這件事做個了結,可是有一句話兩個人誰也沒敢提,三十多年過去,那個人還在世上嗎

    最後兩個人商定,今年春節前回河南老家一趟,看能否找到知情人,打聽一下那個人的情況。

    小琴與韶華的日子波瀾不驚。小琴事必躬親,將施工隊打理的井井有條。從材料的進出庫,施工質量驗收與進度的計劃,工資的結算與發放,全靠她一人。小琴畢竟是一個女人,也經常感覺力不從心,可是看到韶華可愛的面龐,也只有咬牙堅持。好在和施工隊的工人們相處熟了,自己又辦事公道,從來不克扣拖欠工人工資,慢慢在業內也有了信譽,工程和收入漸漸也穩定了。白天在工地忙碌,晚上還得學習工程管理,施工技術規範。小琴心裏盤算,如果施工隊一直能這樣發展下去,再幹三五年有了一些積蓄就收手,還是開一個服裝店,幹老本行,起碼不用這樣沒日沒夜地操心了。

    韶華很懂事,一個人上學,一個人寫作業,老師見了小琴,也是一個勁的誇獎韶華,說這個孩子早熟,小小年紀考慮問題周到,幫老師收作業,維護課堂紀律,是老師管理班級的好幫手,小琴聽了心裏很是驕傲。

    一個女人,尤其是一個有幾分姿色的女人混跡在本屬於男人世界的建築工地上,難免被不懷好意的人惦記上。小琴碰到這種人從來都是一個政策,就是潑婦一般地大吵大鬧,不依不饒地與對方說理,弄得對方經常狼狽不堪。

    一次,工地上一個工人腳被砸傷,小琴忙前忙後地處理到天黑,勞累不堪,不想回家,想就在工地的辦公室湊合一晚算了。於是打電話叮囑韶華自己喫點飯,寫完作業趕緊睡覺後,就合衣躺在沙發上進入夢鄉。半夜有人用起子捅開辦公室的暗鎖,闖進來欲對小琴不軌。小琴被驚醒後與對方激烈打鬥,反而用扳手打破了對方的頭,整個工地的人都被吵醒了,各個工棚燈火通明,公安也過來了,那個被打傷的人連行李都沒收拾連夜跑了。這件事轟動效應很大,成爲當時街頭巷尾的談資。從此以後,小琴名聲在外,都知道這朵玫瑰不好摘,也就沒人打她的主意了。

    自從在烏魯木齊分別後,小琴一直對段少華非常牽掛,在心裏早已把他視作一個親人,隔三差五都要打個電話,叮囑他工作中的注意事項,還給他寄過幾次換季的衣服。韶華更是經常吵着要去烏魯木齊看二叔,弄得小琴心裏既酸楚又欣慰。

    伊明買買提使出九牛二虎之力,託了轉彎抹角的關係,歷經波折,在5月份終於從和田調動到烏魯木齊,進了一家大商場工作。

    報到的第一天,走進富麗堂皇的商場,他不由得躊躇滿志,想到離萊麗又近了幾百公里,心裏不禁滿懷歡喜,工作的幹勁更足了。他憧憬着下一步把萊麗也調到這家商場,然後結婚,開始過和和美美的小日子。

    可是天有不測風雲,剛上班一個月,商場就放出風,準備搞內部經營承包責任制,這個消息使他整天愁眉苦臉,不知道怎麼應對這個新變化。在要好的同學中,楊麗麗與李醒去了莫斯科,只有段少華在烏魯木齊,他給段少華打了幾次傳呼,可都沒有得到迴應,心裏別提有多鬱悶了。

    李醒聽說段少華要到阿拉木圖,本想和楊麗麗一起同行前去會面,順便看看那裏有沒有商機,可是有一批貨即將到莫斯科,必須他親自接貨,所以他只得託楊麗麗帶話給段少華,說這次見不了面了,只有等他回國以後再聚。

    最近把生意做得風生水起,春風得意的就數李開來了。進入夏季,打字複印社的生意應接不暇,有學校的考試卷,各單位的學習材料,還有各個企業的招投標書裝訂,工作量巨大,他招了10多個大姑娘小夥子還是應接不暇,每天都要忙活到半夜一兩點。他靈機一動,讓電腦培訓班的學員夜裏免費上機操作,條件就是必須錄入指定的各種資料。

    李開來精神抖擻地在午夜的培訓班的教室裏漫步,看着一排排在電腦前免費給自己幹活的學員,心裏樂開了花,心裏對自己佩服到了極點。這樣的神操作也只有我李開來幹得出來,一來培訓班學員文字錄入水平得到了提高,二來公司白得了免費勞動力,這纔是“雙贏”啊。

    他志得意滿地泡了一壺茶,心裏盤算自己在葉正山心中的地位,應該是不折不扣的左膀右臂,可是葉正山對自己再怎麼看重,畢竟自己還是個打工仔,什麼時候才能徹底成爲老闆,按照自己的意願大展身手,他暗自感嘆知音難覓,伯樂難尋,自憐自艾地晃着腦袋拿起茶壺就着壺嘴呷了一大口茶水,被燙得皺眉哈氣。

    宋毅段少華一行坐在回烏魯木齊的班機上,各懷心事。

    段少華與楊麗麗近一年沒見,並沒有陌生之感,兩個年輕人思想都在飛速地提高,短短相會的幾天裏,兩個人有說不完的話,恨不得把過去一年每一天的所想所感悉數告訴給對方。有時候半天又一句話不說,彼此傻愣愣地望着對方,微微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宋毅覺得自己的魂已經被琳娜留在了阿拉木圖。他一閉眼,就是琳娜美麗的面龐和婀娜的身姿,這是怎麼了他暗恨自己沒有定力。憑着宋廣仁之子這個響亮的名頭,身邊給他介紹對象的人如過江之鯽,他性格孤傲,一個人也不見,因爲這個原因,沒少挨宋廣仁的痛罵。如果自己有朝一日帶一個金髮碧眼的異國姑娘回家,宋廣仁和自己斷絕父子關係是大概率的事件。他不敢把這段感情告訴任何人,心裏默默地許願:如果三年之內還有機會見到琳娜,那時自己還沒有遇到所愛的人,無論遇到任何困難,也要追求她。許願完,又覺得自己的許願太過於功利,設定的條件太多,對比段少華與楊麗麗的一往情深,心裏忽然有一種深深的挫敗感。

    楊傑在飛機上心潮起伏,還未與楊孝嚴分離的傷感中解脫出來。雖然這是平生第一次與他見面,雙方甚至沒有說一句話,但是那種心靈相通、血脈相連的感覺讓他和老人有說不出的親近之感。臨走之前,楊孝文、卡佳、列文與琳娜;楊傑、楊麗麗、段少華兩家人一起合了影,想到以後可能再也沒機會團聚了,大家不由自主都留下了眼淚。

    楊傑把列文拉到了一邊,把準備把琳娜接到烏魯木齊的念頭悄悄說了,列文很高興,說現在中國發展很快,如果能到烏魯木齊,那麼對琳娜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他沒有意見。

    他們又把琳娜叫過來,問她的意見。琳娜忽閃着一雙大眼睛,一時難以決定。好容易畢業回來,和爸爸爺爺奶奶待在一起,天天可以和同伴去阿拉木圖到處遊玩,這種生活是多麼愉快而美好。可是按照楊傑的計劃,自己又要和家人分別,她不知道如何選擇,只說讓自己好好想一想,等考慮清楚再做回答。她忽然看見宋毅癡呆呆地看着自己,經過幾天的相處,她對這個思維敏捷,辦事利索的中國小夥子也很有好感,不由對他微微一笑,這一笑讓宋毅差點暈過去。

    楊傑回憶起楊家風風雨雨在新疆幾十載的歷史,感慨萬千,想到最後楊家在新疆直落下自己一個血脈,他心裏忽然有一種說不出的恐慌與失落之感,急切地想把楊孝文的消息告訴湖南老家的親朋好友。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