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三更。

    阿福垂頭喪氣地站在蘇默書房外,看着窗上映出的剪影,蘇默正在伏案書寫。

    “主子,要不把謝公子請回來吧?”

    “他畢竟是謝老的孫子,受了那麼重的傷,走又走不了,在外面躺一夜,怕是命都沒了。”

    “雖然說謝公子性子招人煩,但爲了解藥,他奔波那麼久,應該還有商量的餘地吧?”

    “主子能不能冷靜一點?這是性命攸關的大事!”

    ……

    阿福說着說着都快哭了,“我去找王妃!王妃人那麼好,肯定不會無動於衷的,我要把一切都告訴她!”

    下一刻,阿福剛剛轉身,就聽到開門的聲音。

    回頭,蘇默出現在門口,面色平靜,“你去看看謝鏡辭走了沒有,若是還在,就把他送去客棧。”

    阿福立刻就沒影兒了。

    結果,到大門外,發現只剩下牀板,哪裏還有謝鏡辭的影子?

    “老周,人呢?”阿福把正在打盹的周老頭晃醒。

    周老頭沒睜眼,輕哼一聲,“被他妹妹帶走了。”

    阿福瞪大眼睛,“什麼?謝小姐也來了?”

    周老頭沒說話,阿福皺着眉頭回到了蒼松居。

    “主子,老周說謝小姐也來了,是她把謝公子帶走的。那她爲何不進來呢?他們到底想幹什麼?”阿福覺得不能理解。

    原本事情很簡單。因爲謝寅對蘇默有恩,他的遺願就是讓謝鏡辭和謝靜語救蘇默,若是那對兄妹照做,蘇默一定會把他們當自己人的。

    可沒想到,謝鏡辭原本就是頑劣性子,在謝寅過世之後無人約束,變本加厲,成了個風流浪蕩子,而謝靜語竟然選擇效忠南詔皇室。不管她是真心還是假意,這都絕對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而對於謝寅臨終前的交代,兄妹倆事情是做了,但最關鍵的一環,卻開始拿喬,將謝寅的遺願拋在腦後,脅迫蘇默滿足他們的無理要求,實在是過分!

    “不重要了。”蘇默微微搖頭,合上手中的書。

    “什麼不重要?主子你能不能振作一點?”阿福急得跺腳。

    蘇默看着阿福,沉默片刻之後,輕輕頷首,“好。”話落起身回了臥房。

    阿福愣怔了一會兒,有些煩躁地揉了揉自己的臉。蘇默說好,好什麼?什麼好?啊啊啊好想揍他啊!

    阿福打定主意,明日再去找謝鏡辭和謝靜語。既然蘇默不想求人,那也簡單,出手把解藥搶過來,不讓蘇默知道就好了!反正那對兄妹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阿福想着,便去找了青雷和青霆密謀,本來想拉周老頭入夥,但無奈周老頭如今懶得很,除了看門,什麼都不管,直說不參與。

    “主子若是知道,定會惱了我們!”青雷擰着眉頭說。

    青霆輕哼,“頂多挨頓揍!總不能眼睜睜看着主子死了吧?”

    “就是!只要主子能活着,一天揍我三頓也無妨!”阿福一拍桌子,“就這麼定了!謝家兄妹不地道,咱們也無須客氣!本來你們也不是什麼白道上的人!”

    “搞得跟你多白似的!”青霆給了阿福一個白眼。

    阿福一本正經,“我就是很白!”

    之所以打算明日再動手,是阿福還想等等,看蘇默會不會改主意。想來那對兄妹千里迢迢從南詔來到東明,不會這麼輕易就離開的。

    此時萬安城城南一座清幽的小宅院中亮着昏黃的光。

    謝鏡辭躺在牀上,胸前的血又滲了出來,面色慘白,罵罵咧咧,“老頭對蘇默那麼好,他竟然把我扔出家門,這筆賬,老子記下了!”

    “哥哥,你太聒噪了,能不能安靜一會兒?”

    說話的女子十七八歲年紀,白衣勝雪,頸部掛着一串淺碧的玉珠,瓜子臉,秀眉纖長,眼眸沉靜,面龐清瘦,身形也消瘦得像是風一吹就能倒。

    這是謝鏡辭唯一的親妹妹謝靜語。人如其名,安靜寡言。

    謝靜語解開謝鏡辭的上衣,看到他的傷口,眸光訝異,“是誰給哥哥療傷?”

    “蘇默的女人!”謝鏡辭沒好氣地說。

    謝靜語面色微沉,“哥哥,我沒有跟你開玩笑。”

    “老子也沒跟你開玩笑!就是她,沐元秋!雖然我沒聽說過她什麼時候學了醫術!”謝鏡辭冷哼。

    謝靜語看着謝鏡辭身上縫合得整齊的傷口,稍作清理後,給他止血重新包起來。

    “這是什麼地方?”謝鏡辭問。

    “我在萬安城置辦的宅子。”謝靜語淨手後,坐在了不遠處,消瘦的面龐上沒有幾分血色。

    謝鏡辭冷哼,“爲了蘇默?你怎麼不直接去找他呢?”

    謝靜語垂眸,沉默不言。

    “雖然我是你哥哥,不過我見過的女人多了,你那點心思,瞞不住我!你素來自命清高,怎麼可能去到蘇默面前自薦枕蓆呢?這麼不要臉的事,當然是讓我這個從來不要臉的哥哥去替你做!”謝鏡臉上的笑意透着三分涼薄,三分譏諷。

    “哥哥,你能不能好好說話?”謝靜語眸光平靜地看着謝鏡辭。

    謝鏡辭冷笑,“老子說的哪裏不對?你要真清高,立刻當着我的面把解藥毀了,蘇默是死是活跟你沒關係!他寧願死都不肯回去找你,你但凡要點臉,就別再對他心存幻想!”

    謝靜語仍是那樣靜靜地看着謝鏡辭不說話。

    謝鏡辭突然有些煩躁,“老子對你夠可以了!你別用那種眼神看着我,好像我欠你的!”

    謝靜語起身,“哥哥餓了吧?我去給你準備點喫的。”

    “老子不餓!”謝鏡辭話音未落,謝靜語已出門了。

    謝鏡辭擰眉躺在那裏,過了一會兒,握拳恨恨地砸了一下牀,“老子真是欠你的!”

    謝靜語煮了雞茸粥,親手喂謝鏡辭吃了,放下碗,就聽謝鏡辭沉聲問,“你到底喜歡他什麼?”

    謝靜語垂眸,片刻後纔開口,聲音悵惘,“那年,爺爺把他帶回家。他病得很重,在家裏住了三日便離開了。自那以後,我就發誓,我要把他治好,我想護着他,再不讓人欺辱他,不管他想要什麼,我都會盡力相助,因爲我心疼他,他明明那麼好,卻遭遇那樣不公的對待,受盡苦楚。”

    謝鏡辭聞言,語氣幽幽,“他想要活着跟沐元秋長相廝守,你也會幫他?”

    謝靜語面色一僵!

    謝鏡辭輕嗤,“我的好妹妹,你如果直說就是看上他那副皮相,我也不會笑話你。人生在世,短短數十載,喜歡的東西就要得到,天經地義!你在我面前大可不必說那些矯情做作的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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