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金黃的圓月懸掛在墨藍色的天空中,月光如流水一般淡淡的瀉在溪面上,遠處的蛙鳴反襯了夜色的幽靜,月光的青輝更映襯出溪水的明淨。
漆黑的身影在月光下掠過,飛至一座山峯後,肆意將手中的人影甩了出去。
轟
只聞一聲巨響,少年整個人都被砸得嵌進了山頂的地面上,疼得他齜牙咧嘴,眼冒金星。
得虧他的體質非同尋常,否則換了其他築基期,被這樣一扔的話,恐怕小命直接就沒了。
“疼疼疼”寧羽摸着被砸得生疼的腦袋,費了好半天的勁兒才從坑裏爬出來。
黑夜中,男子的那對血色雙眸彷彿吞噬人的厲鬼,只看了一眼,就一直滲入到了靈魂深處,讓人毛骨悚然。
“乾坤珠呢”黑衣男子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冷冷說道。
山頂上的風嗚嗚地吹着,揚起的沙粒刮到臉上就像刀割一樣。
“碎了。”寧羽如實說道。
此言一出,黑衣男子的眼神徹底冷了下來,額上青筋暴突。
他知道,乾坤珠乃是金羽龍王最後的宿體,有乾坤珠存在,其餘念和意識才能一直得以殘存,如果乾坤珠碎了,那也就意味着
一想到此,他怒火中燒,就像一座積壓已久的火山,隨時都有可能噴發。
“喂,你想幹嘛”
看着對方怒目切齒,一副想喫人的模樣,寧羽心頭也有點慌了,強行給自己壯膽道:“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聽到這話,黑衣男子暴怒的神識變得稍微清明瞭一些。
無論他多麼討厭人類,都不得不承認,確實是眼前這位少年在最關鍵的時刻拯救了他。而且,他能清楚的感覺到,在少年的身體裏,有着一滴他無比熟悉的精血。
那是屬於金羽龍王的。
熟悉的氣息,讓他的思緒回到了昔日的聖獸宮,那裏林海濤濤,龍吟虎嘯
“金軒大哥,有沒有對你說什麼”一直過了很久,黑衣男子才從回憶中醒來,神情悵然若失道。
聽到這話,少年眉頭微皺,低頭沉吟了一聲,似乎是在努力回想着。
“他說,讓你不要爲他們感到難過。”
“好好生存下去。”
輕描的聲音微微蕩起,又很快消散在了夜晚的風中。
“哈哈”
“哈哈哈哈”
黑衣男子面朝着山崖外,狂放不羈地大笑着。
夜太黑了,圓月漸漸沉落了下去,地面上的景物都變得難以分辨。
本就寒冷的山間,又多了一絲悽清的涼意。
寧羽看向那道分外孤單的背影,試探性地問道:“你在哭嗎”
一股罡風驟起,從黑衣男子身後飛快衝出,徑直撞到了少年的身上。
砰
只聽一聲巨響,寧羽結結實實地撞進了身後的岩石當中,直接將巨石都轟裂開了。
“蠢貨”
“靈皇怎麼可能會哭。”
黑衣男子回過頭,臉上彷彿又覆蓋了一層冰封的霜,讓人遠遠隔着就感受到一絲徹骨的寒意。
“咳咳。”寧羽從亂石堆中爬起,伸手扇了扇眼前的灰塵。
這臭龍,待自己日後強大了,定要給他點顏色瞧瞧,少年心中暗自道。
“喂,傻大個。”寧羽瞥了他一眼,問道:“聽說你把天劍宗滅了”
黑衣男子點了點頭。
“一個不留。”他的聲音裏有着發自靈魂的積怒。
寧羽長嘆了一口氣,接着問道:“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一千年的光陰,改變了太多,現在這個炎黃國不再是他所認識的那個炎黃國了。聖獸宮也已經覆滅,曾經浴血奮戰的同伴全都不復存在了,一人獨活,又是什麼樣一種滋味
“這裏已經沒有什麼值得我留戀的了。”
黑衣男子寡言沉默,臉上的神情也像他的衣着一樣單調,深邃的眼眸中散發着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冰冷,唯有在看向眼前的少年時,纔會浮現出一絲連他自己也察覺不到的莫名溫度。
“七天之後,我會離開炎黃國。”
他翩然轉過頭,髮絲在夜風的吹拂下張揚着,飛舞着,居高臨下,彷彿整個天地盡收眼底。
“不過,離開前這些天,我會一直跟在你身邊,就當報答你那日的恩情了。”
儘管他不喜人族,但對於這個於他有大恩,甚至金羽龍王將最後的精血都贈予之人,他是無論如何也討厭不起來的。
甚至因爲那滴精血的關係,讓少年身上多了一絲金羽龍族的味道,這是整個炎黃國裏唯一能讓他感到親近的氣息。
所以黑龍這次來找他,不是爲了乾坤珠或是其他,而是爲了回報昔日的恩情
有這樣一位的靈皇強者當打手,還有誰敢招惹恐怕不止云溪郡內,整個炎黃國他都可以橫着走了吧。
“你要去找那位神祕人”寧羽問道。
“恩。”黑衣男子點了點頭,沒有否認。
在他眼中,天劍宗罪該萬死,那位神祕人和他的黑色鷹隼同樣惡貫滿盈,不可饒恕。
聖獸宮當日,死在那人手裏的靈王,恐怕就有三位之多,靈宗和靈師更是不計其數,數不勝數。
就連他自己,都險些栽在那神祕人手上,所幸他的肉體足夠強橫,在十位靈王中數一數二,最後才僥倖活了下來。
即便如此,由於禁術的關係,他後來還是陷入了長達千年的瘋魔當中,聖獸宮上上下下死傷無數,這仇恨刻骨銘心,不共戴天,已經是不可能化解了。
寧羽小嘴微張,不禁問道:“他還活着”
一千年以前,那人就是扛過八百年天雷的巔峯存在了,這麼多年的時間過去了,如果那人沒有依靠龍脈避劫的話,那豈不是
黑衣男子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略顯凝重了表情,微微頷首,回答道:“我確信,他還活着,並且已經突破了九百年的天雷,達到了極高的境界。”
“什麼”聽到這個消息,寧羽吃了一驚,忍不住追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千劫期,千百般的劫難,讓多少天驕折腰
縱觀現在的整個炎黃國,打破了九百年這層枷鎖的,也就只有眼前的黑衣男子和炎黃國主兩人
那個神祕人,也做到了
“他和我倆人的身上,有着太深的因果糾纏,在突破的那一瞬間,我就有了冥冥中的感應。”
他看了少年一眼,接着說道:“等你哪天也到達了這樣的境界,你就會明白了。”
聞言,寧羽表面上波瀾不驚,內心卻是掀起了驚濤駭浪。
這就是靈皇嗎在他看來,根本就是虛無縹緲,鏡花水月的所謂因果,居然都在這些人的窺探之中。
如果說靈王是世俗之中的王者,凡界的天花板的話,那靈皇顯然已經脫離了凡俗的範疇,無論是眼界還是實力,都不是凡人能夠揣摩的了。
“所以,你知道他是誰了”寧羽問道。
黑衣男子搖了搖頭,“只是有些猜測,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他並非炎黃國之人。”
通過那隻黑色的鷹隼,他心中其實已經有了一些眉目,只是還不敢確定。
同時,聽到這話以後,寧羽也是感覺恍然大悟,頓覺一切清晰了許多。難怪千年前發生了這麼大的事,炎黃國都沒有公開表態和懲處,因爲那人根本就是外來之人,即便是炎黃國主,手也伸不了那麼遠,去管轄境外之事。
至於爲虎作倀的天劍宗究竟付出了怎樣的代價,其他人就不得而知了,恐怕只有兩方真正的高層才知曉。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思緒宛如雷電般閃過寧羽的腦海,他彷彿忽然想起了什麼,面色一下子就變了。
“你不是答應這幾日幫我嗎,快,帶我去個地方”
寧羽抓着黑衣男子的衣袖,一臉的急躁不安,心裏像油煎一樣,焦灼萬分。
他想起了那個在天峯頂點一人斬落滿山雪的身影,以及那在青色眼瞳中,幾乎燃燒殆盡的靈魂。
“帶我去一個地方,幫我救一個人”少年急切道。
黑衣男子微微一怔,問道:“哪裏”
“雲空山”
南域,雲空山。
山頂處的某一間房內,聚集了宗門高層將近十數人,還有三十餘位年輕弟子守候在屋外,一個個情緒低落,悒悒不歡。
屋內,隱隱傳來少女的哭聲,一位模樣俊秀的男子安靜地躺在榻上,臉色煞白,已然沒有了半點氣息。
而在牀尾處,一位仙風道骨的鶴髮老者惴惴不安,急得手心都攥出汗來了。
此人正是雲空山的現任掌門,廣雲道人。雙龍山大戰過後,他一路苦苦搜尋,最後終於在一片偏僻的草地上發現了男子的身影,並將他帶回了山內。
但讓他心如刀絞,痛不欲生的是,在其趕到之時,男子整個人栽倒在地,已然沒有了任何生命的跡象。
廣雲掌門的心像被鋒利的刀來回地割着,疼得難以忍受,一想到臨行前一天的最後那個晚上,他就懊悔莫及,陷入了深深的自責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