牀榻上,一位盤坐着的白髮老者抽回了把脈的手,默默搖了搖頭。
這位老者的氣息無比雄厚,遠勝在場的所有人,其他人看向他的目光中,都充滿着崇敬和希冀。
可當看到他搖頭之時,衆人只覺一陣揪心似的疼痛,難受得有無數個螞蟻在心上爬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生機已絕,連靈魂都不復存在了。”
白髮老者搖頭,微微嘆息道:“我沒有任何辦法。”
“怎麼會……”
聽到這話,廣雲掌門向後一陣踉蹌,險些當場昏厥。
雖然內心已有猜測,可當最後的希望真正破滅時,他只覺眼前一黑,心頭一陣刺痛,整個人都站不穩了。
“不可能!”
一旁的白衣少女段靈月臉都哭花了,一把衝上去抱住牀榻上男子的雙肩,垂淚啜泣道:“師兄可是百年不見的奇才,真元寶術的繼承人,他怎麼可能會死?!”
聽到這話,白髮老者長嘆了一口氣,悔過自責道:“這事,我也有責任。”
“如果當日,我沒有破例讓他去看祖師留下的壁畫,也許今天的一切就都不會發生了。”
他乃是廣雲掌門的師叔,也是現如今雲空山輩分最高者,唯一的一位千劫期存在,溪塵道人。
在老一輩的人中,他不是天賦絕佳,最爲出彩的那一個,卻是最爲勤勉和踏踏實實的。年輕時,他幾乎每天沉浸在修煉當中,沒有一日落下,一步一個腳印,堅持着修煉到了靈動境巔峯的境界。
在其他同輩相繼壽終正寢,坐化之後,他卻意外地突破了瓶頸,一舉晉升成了靈王!
境界的提升給他帶來了更長的壽命,但此時的他已經失去了年輕時的熱血和衝勁。千劫期兇險異常,一步生,一步死,在扛過一百三十年的天雷之後,他終於感受到了自己的極限,沒有繼續硬撐,而是選擇了求助於炎黃國,借用龍氣避開天劫,同時此生修爲也止步於此。
在他修爲停滯後,一直都隱居於雲空山內,看守着青雲祖師留下的真元寶術,故而鮮有世人知曉他的存在。
那日,正是他一眼相中了陸離的天賦,讓他在巖壁前修煉了兩日,這才讓塵封的寶術再次現世,驚動了整座雲空山。
“炎黃國主呢?”
泣不成聲的段靈月視線都模糊了,仍不放棄道:“炎黃國主神通廣大,他一定有辦法的!”
“沒用的。”
溪塵道人搖了搖頭,“即便是炎黃國的龍脈之力,也只能讓他肉身不壞死,陸離強行催動真元寶術,將靈魂都燃盡了。靈魂,這是一個人的根本,就算炎黃國主再厲害,也不可能救得了他。”
他嘆息一聲,接着說道:“更何況,炎黃國主那樣的存在,又豈是我等相見就能見的?”
一旁,廣雲掌門心底的刺痛在不斷擴大,擴大成了一片迷惘的,愴惻的情緒。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他澀聲問道。
一位領悟了真元寶術的弟子,論重要性的話,其實已經超過了他這位明面上的掌門。
如果可以的話,他寧願倒在這裏的是自己。因爲有真元寶術相佐,陸離只要不死,將來的成就必然會遠遠超過自己,帶領雲空山再次崛起,走向新的高峯。
溪塵道人輕輕搖首,道:“沒有辦法。”
就在這時,外界的大陣沒有絲毫感應,兩道身影就這樣突然憑空出現在了場中。
寧羽和黑龍的突然出現,在屋內頓時引起了軒然大波,在場的十數人都將視線聚焦了過來,內心震動不已。
“什麼人?!”幾位靈宗老者厲聲喝問道。
即便是身經百戰的他們,此刻也出了一身冷汗,望向來人心中忐忑不安。
居然可以瞞過護教大陣和他們的感知,就這樣鬼魅般突然出現在這間屋內,究竟得有多恐怖的修爲,才能做到這樣的事?
當他們看清來人,尤其是黑衣男子後,紛紛臉色劇變,睜圓了眼睛,像見了鬼一樣。
“是你?”
“黑龍皇!”
關於他的傳說,早已像風一樣傳遍了炎黃國各界,看到那黑白兩色交織的髮絲,再聯想到此人鬼魅般的身手,他們哪裏還會猜不出其身份?
驚惶的感覺瞬間漫及了所有人的胸口,衆人的心底充滿了恐怖,彷彿巨大黑色的兇獸伸出爪牙在眼前,只等着踩踏下去。
不過寧羽並沒時間顧及他們的感受,在看到牀榻上陸離那毫無生機的模樣時,他像魂不附體了一樣,拉拽着黑衣男子的衣角來到牀前,火燒火燎道:“快,幫我救救他!”
眼前之人,可是比靈王更高一級的存在,連炎黃國主都比之不及!
雖然不知道他爲何會出現在這,但衆人都緊張地屏住了呼吸,眼睛裏像呼呼燃燒的竈火,竄動着團團火苗,期盼着他能帶來些許奇蹟。
然而,黑衣男子甚至都沒有去觸碰陸離的身體。
他只是簡單看了一眼,就搖頭道:“我救不了他。”
“什麼!”
像被澆了一盆冷水一樣,寧羽從頭到腳整個人都懵了。
緊接着,無可抑制的憤怒一下子衝上了他的腦門,他瞪大了眼,拉着黑衣男子大吼道:“你可是靈皇!!”
如果連黑龍這樣的存在都救不了陸離的話,那還有誰能救他?
簡單的一句話,像一股洶涌的浪潮,將雲空山衆人心中剛燃起的火焰吞噬,淹沒了所有期待。
連靈皇,也無能爲力?
段靈月感覺整個世界瞬間坍塌了,希望就像一個五彩斑斕的泡沫,清脆地破滅在了她的眼前。
“師兄……”
黑衣男子沒有在意少年過激的態度,淡然開口道:“他的肉身雖然還在,但靈魂都被燒盡了,生機蕩然無存,別說靈皇了,就是神仙來了也難救。”
毫無感情的話語,讓寧羽抓拽着衣角的手都脫力了,整個人黯然銷魂,大失所望。
可黑衣男子接下來說出的話,卻令在場所有人都猛地一顫,心撲騰撲騰扣擊着胸膛,像要跳出來似的。
“不過,雖然我沒有辦法,但你卻有能力救他。”
此言一出,寧羽鬆開衣角的手再次拉緊,死死地盯着黑衣男子,心裏像開了鍋的沸水怎麼也不能平靜。
“你說什麼?”
他壓抑着自己血脈噴張的情緒,連忙問道:“我能救他?”
聽完黑衣男子的話,周圍的其他人也全部驚呆了,看向場中的少年,眼中滿是難以置信。
連靈皇都做不到的事,這名築基期的少年能做到?
幾人的內心都咯噔了一下,滿肚子的懷疑,這話無論怎麼看都太過異想天開了。
就連滿頭白髮的溪塵道人都露出了一臉驚詫的表情,怔怔地看着少年,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黑衣男子微微點頭,開口道:“一路接觸下來,我隱隱感覺到你身上有一股非同尋常的盎然生命力。”
“應該是源於某一枚丹藥,除了蓬勃生機以外,還有着陰陽……甚至更爲難以名狀之力蘊含其中。”
他看了一眼寧羽的儲物戒指,接着說道:“如果我猜測不錯的話,煉製這枚丹藥的人,修爲應該還要遠遠在我之上。”
“什麼?!”
包括廣雲掌門在內,所有人都驚訝得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他所說的這一切。
黑衣男子是什麼人?炎黃國數千年來第一位打破千劫期,跨入了嶄新的境界,堪稱靈皇的存在!
修爲還要在他之上,那得是什麼樣的存在?
在場的衆人連想都沒有想過,也根本無法想象!
這時,寧羽纔像大夢初醒一般,想起了從靈江城離開當日,祖母的囑託。
指間光華一閃,一個古樸的方型木盒就出現在了他的手上。
當他打開木盒的那一剎那,充滿着驚人生命氣息的藥香洶涌而出,轉瞬之間瀰漫了整個雲空山,甚至還在不斷向外擴散去。
“吼——!”
“嗷嗚——!”
“啾——!”
……
霎時間,蒼鷹盤旋,獅虎嘯于山林,百獸齊鳴,在藥香的引誘下,無數生靈都像瘋了一樣,貪婪的慾望顯露無疑。
不過,伴隨着一聲響遏行雲的龍吟聲響起,無數聲音都被壓了下來,羣獸匍匐在地,不敢再起貪念。
“你說的,就是它?”寧羽看向古樸木盒內,隱隱之中感覺白色的生氣和黑色的死氣糾纏在一起,形成了一枚深灰色的丹藥。
“恩。”黑衣男子微微點頭,臉上浮現出一抹凝重之色。
這樣的一枚丹藥,連他都不得不十分重視,其意義遠超常人所想。
“怎麼會這樣?”寧羽一臉錯愕,彷彿跌入了無盡的深海。
他在靈江城生活了整整十五年,自己什麼家境,他心裏是再清楚不過了。
事實上,祖父傳授的那捲地階高級的靈技,已經夠讓他意外的了,可一轉眼,祖母的這枚丹藥,又讓他陷入了難以思考的境地。
“祖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少年失神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