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髮老者目光直直地凝視着他，整個世界好像都在一瞬間安靜了下來，周圍所有人像被凍結了一樣，全部靜止在了原地。
天機閣內再無一絲聲響，三人好像被分割到了另一個空間內，就連桌上茶水的熱氣也被封印在了半空中。
“呵呵。”
屈子陣指尖輕敲着木桌，嘴角上揚道：“如果，你是誠心想助她，那麼我這倒有一份機緣。”
寧羽彷彿看到了燃起的希望之火，連忙道：“還請前輩賜教！”
卻不料灰髮老者伸出一根手指，在其面前微微搖了搖。
“沒有那麼簡單。”
平淡的話語聲下，他緩緩睜開了雙眸，眼底深處寒光凜凜，就像剛出鞘的寶劍，“君子不受嗟來之食。”
“如果想要這份機緣，你須與我立下一則賭約。”
對方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寧羽有些措不及防，一時間呆在了原地。
屈子陣畢竟是扛過七百年天雷的超級存在，猛然爆發出的氣勢無比懾人，在不經意間就將他給壓垮了。
寧羽忍不住嚥了口唾沫，直愣愣地回道：“賭什麼？”
與這樣一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強者談判，壓力不可謂不大，少年額頭冒出了細細密密的汗水，心絃時刻緊繃着，彷彿隨時有可能斷開。
空氣裏瀰漫着沉重壓抑的氣息，即便他已經做好了準備，可老者接下來的話還是如同一記重錘般，直接將他給敲懵了！
屈子陣面容冷峻，侃然正色道：“賭我的丞相之位，還有你們身上的奇功——《化龍訣》！”
“……什麼？”
如同五雷轟頂一般，寧羽臉色煞白，情不自禁地向後退了半步，彷彿以爲自己聽錯了。
“怎麼，怕了嗎？”灰髮老者微微一笑，有些挑釁道。
過了片刻，少年才終於回過神來，搖了搖頭道：“這賭注未免也太過荒唐了。”
一邊是泱泱大國的右丞相之位，另一邊是上古功法《化龍訣》，二者都不簡單，牽連甚廣，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在炎黃國境內引發巨大的變革！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灰髮老者微微頷首，接着道：“不過你不必着急下結論，且聽我說完。”
“都城洛京，在皇庭的內院深處，生長着一棵奇妙之樹，枝葉繁茂，亭亭如蓋，每到深秋季節，就能看到豔麗如花的紅葉，如火如錦，映紅了半邊天……”
“沒有人知道它的來歷，但卻不妨礙它成爲皇庭中最不凡的事物之一。”
“此樹六十年開一次花，到了花開時節，人們遠遠望去，滿枝繁花就如同燃燒着的熊熊烈火，又似夕陽染紅的一片丹雲。”
“每三百年結一次果，偌大的樹上只掛着鮮紅的一顆，殼如紅繒，瓤肉瑩白如冰雪，漿液甘甜如仙釀，令滿城飄香……”
寧羽聽得直咋舌，忍不住問道：“這顆果實，有這麼神奇？”
僅僅只是自然飄散出的香味，居然就覆蓋了整個皇都洛京！那其本身蘊含的精華，得是多麼驚人？
“恩。”
屈子陣不可置否地點了點頭，目光直視着他，神情無比鄭重道：“同時，它也是洛京中唯一的一味五級藥材，燃汐果。”
此言一出，不光是寧羽，就連其身後的黑炎內心都忍不住波動了一下！
五級藥材和四級藥材，雖然僅僅只有一字之差，但代表着的意義卻截然不同。
就像千劫期的靈王和不滅境的靈皇，兩者雖然只隔了一個段位，卻猶如雲龍井蛙，有着霄壤之別！
無論是靈王強者還是四級藥材，那一步的跨越，就宛如邁過天塹，是徹徹底底的蛻變，再也不可同日而語。一株五級藥材的價值，可能上百株四級藥材都難以比擬，是真正的人世瑰寶，難以估量。
“五級藥材。”寧羽張了張嘴，感覺自己的喉嚨都乾澀了，發聲有些艱難。
“這枚燃汐果，能爲姜氏創造出一名靈王？”
“實話說，不太可能。”屈子陣一口將其否決，接着道：“五級藥材蘊含的能量和精華雖然了得，但想要填補《神農典》突破到千劫期的巨大空缺，依舊是杯水車薪，遠遠不足。”
“不過，如果只是突破到靈宗，爲那女娃再延續幾十年壽命的話，這燃汐果倒還是能做到的。”
五級藥材雖是逆天之物，但想要直接造就一位靈王，還是不太現實的。
聽完之後，寧羽長吐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先前的心情，開口問道：“你向我一口氣透漏了這麼多，究竟想說什麼？”
灰髮老者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指尖閃過一道金芒，扔向少年。
“三天之後，是十二公主二十歲的壽辰，屆時皇庭內會擺下盛宴，大量高官權貴雲集，同時還會有各種節目助興，熱鬧非凡。”
屈子陣接着說道：“其中一場，就是由尚藥局舉辦的煉藥大會，僅允許二十五歲以下的青年才俊參加。十二公主是所有皇子皇女中年齡最小的一位，深得陛下寵愛，所以此次盛宴的含金量非同小可，這煉藥大會拔得頭籌的獎賞……”
“就是燃汐果？”寧羽目光微凝，搶答道。
“沒錯。”屈子陣點頭道。
“姜氏自詡煉藥之術天下第一，無人能出其右，若是真有這本事，就去奪得這大會的桂冠。如果做到了，那麼我在炎黃國數千年的積累，包括右丞相之位，統統歸你所有。”
說到這，他停了一下，眼神慢慢冰冷了下來，盯着少年道：“如果做不到……則請你們雙手奉上《化龍訣》，如何？”
“這……”寧羽猶豫了。
《化龍訣》是當初金羽龍王傳授於他的，如今黑炎甦醒，作爲聖獸宮僅存之人，按理來說，關於《化龍訣》之事，唯有他纔有資格定奪。
其實寧羽心裏也十分清楚，姜氏的那名少女雖然身世可憐，但《化龍訣》意義非凡，沾滿了整個聖獸宮無數生靈的血淚，又豈是他能輕易拿去作籌碼的？
“當然，你無需在此刻給我答覆。”
看出了少年心底的掙扎，灰髮老者語氣稍緩，繼續道：“如今這參賽令符已歸屬於你，任由你處置，若是不想接下的話，大可隨意棄之……可若是三日之後，姜氏族人出現在了煉藥大會上，那麼我便默認你接下了賭約。”
他微微一笑，目光微凌道：“言必信，行必果。真到了那時候，可不許反悔。”
待到他說完這句話之後，天機閣內的嘈雜議論聲再次襲來，周圍被凍結的時間又開始了流動。
……
洛京，一個偏僻的小院。
“二爺爺，我回來了。”少女喘着氣，一路快跑，片刻也不停歇地衝進了裏面的一間小屋中。
這地方青苔滿地，圍牆半塌，木門上油漆斑駁，破爛的窗紙隨風飄擺，到處都瀰漫着蕭瑟淒涼的氣息。
一般人根本想象不到，姜氏作爲曾經的炎黃國皇族之一，如今居然集體龜縮在這樣一個寒磣且破敗的地方。
聽到叫喊，屋內的一名消瘦老者連忙起身，問道：“鈺兒，怎麼樣，藥草都買到了嗎？”
老者名喚姜永，是如今姜氏一族的修爲最高者，因爲在他們那一輩中排行第二，所以後生晚輩們都叫他二爺爺。
“買到了。”少女取出一大袋草藥，“姜弘哥哥怎麼樣了？”
“外傷無恙，已經包紮完畢，但這火毒太過棘手，必須要清心丹才能壓制。”
老者說着，手上片刻不停，將藥材一一翻出，擺在身旁的條案上。
“這是……”
突然間，他雙目圓睜，有些詫異道：“雪月蓮？”
聽到這話，屋內的其他人也懵了，忍不住轉頭看向少女，問道：“鈺兒，這可是極其珍稀的三級藥材，價格高得離譜，你是怎麼得到的？”
“我，我遇到了兩個怪人……這事說來話長，還是先救人吧。”姜鈺兒尷尬地支吾了兩聲，最終還是撇開話題道。
“好。”姜永點點頭，也不遲疑，直接擡手召喚出一件墨綠色的大鼎。
咚——！！
三足大鼎悍然落地，發出一陣劇烈的聲響，彷彿連衆人腳下的土地都微微顫了顫。
只見清瘦老者靈氣盡出，鼎內直接燃起了赤紅色的熊熊烈火，將整個小院內的溫度都拔高了不少。
姜永功至靈動境巔峯，更是一名三品煉藥大師，煉製清心丹這樣的二品丹藥，對他而言並沒有多少難度，只要原料齊全，幾乎是信手拈來。
一味又一味藥材相繼入鼎提純，可到了雪月蓮時，他卻沒有使用整株，只簡單取下了幾瓣葉片，丟入鼎中。
煉藥講究調和，雪月蓮身爲三級藥材，整株的藥效強過其他太多，若不適當進行削減，必然會引起強烈的排斥反應，甚至有可能引發炸鼎！
這樣細緻入微的調控，尋常二品煉藥師是絕對做不到的，也只有老者這樣經驗老道的三品煉藥師，纔有膽量這麼做。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清淡的藥香瀰漫而出，沁人心脾，讓衆人急躁的情緒都緩和了不少。
“起！”
清瘦老者低喝一聲，七枚藍色的小藥丸從鼎火中猛衝而起，褪去炙熱的光輝後，緩緩落入了他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