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良同是蕭家村的人,跟蕭鈺的父母以前沾點親帶點故的,雖然沒有一點血緣關係,但是都是姓蕭,且都是蕭家村的,自從蕭鈺帶着弟弟妹妹到了蕭家村之後,他和他爹便偶爾也會照拂蕭鈺一下。
就好比這一桌子的飯菜,也是老爹之前再三交代的。
蕭良也沒啥不同意的,他如今生意做的還不錯,一頓飯錢,他還是出的起的,況且,他也着實可憐這三個孩子
蕭良也喝了一口雞湯。
雞湯真香
蕭良本來是想要喝酒的,但是一個人喝沒啥意思,最主要的是,蕭良有些顧忌這麼大點的孩子。
也不知道爲什麼,蕭鈺這孩子,身上就有股讓人擺脫不了的逼仄,讓人不敢在他的面前造次。
看到對面的人,姿態優雅地喝着湯,撕咬着雞肉,蕭良有些恍惚。
這讀過書的,就跟沒讀過書的不一樣。看看蕭鈺這通身的氣度,當年蕭鈺他爹讀過書,後來去了縣城,又娶了個縣城的姑娘,教養出來的孩子就是氣度不凡。
若是他家的孩子,在裏頭關五天,怕是出來之後狼吞虎嚥地牛都能喫掉一頭了。
蕭鈺喝完了雞湯喫過了雞肉,雞骨頭整齊地堆在桌子上,胃裏暖活的不行,這纔拿起筷子,挑自己面前的菜喫。
蕭鈺不轉桌子,蕭鈺是絕對不會主動去轉桌子,或者去夾離自己遠一點的菜。
這孩子,家教真好。
想起當蕭鈺他爹他娘沒死的時候,他們帶着蕭鈺來省親,蕭良就見過這個孩子。小小年紀就文采斐然,進退有度,村子裏頭誰不說以後蕭家村要出個當大官的。
誰不巴結着蕭家父母,只是,時過境遷,物是人非啊
蕭良在心裏頭默默地嘆了口氣,轉了轉桌子,另外一道肉菜轉到了蕭鈺的面前,蕭鈺這纔去夾自己面前的菜。
蕭良很是惋惜,若是蕭鈺爹孃不死,蕭鈺怕是早幾年就已經秀才了。
蕭鈺這幾日沒喫什麼東西,一時見到好東西,他也只吃了八分飽,便放下了筷子。
“喫好了”蕭良見蕭鈺喫飯一直都沒說話,以爲這個孩子是餓着了,便想着讓他喫飽,也沒跟他講話。
誰曾想,這是蕭鈺自小就在父母培養下的教養,食不言寢不語。雖然很餓,他卻很剋制,從不多喫。
“喫好了,謝謝蕭良叔”蕭鈺感激地說道,他從袖中掏出帕子,小心擦拭了下嘴脣。上頭幾乎沒有什麼菜汁,他喫東西異常的小心。
蕭良也放下了碗筷,直接用袖子擦了下嘴,灑脫又豪放。
“喫好了就行。”蕭良道:“那個,你到縣城來了這麼天了,可到你大伯家裏去過了”
蕭鈺有個大伯就住在縣城裏。
蕭鈺神色不變:“一來就趕上考試,未曾去過”
“哦,那你是在縣城待幾日還是現在就出發去省城啊聽說省城的考試還要過一段日子吧”
蕭鈺淡淡道:“早些去,能找個好點的地方住下,還能溫習下功課。”
蕭良點頭:“也對,早去早好,找個好的地方住下,到時候考試也省的急急忙忙的。”
蕭鈺想起之前那塊大木牌,“蕭良叔,您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他可不認爲,蕭良找他,還特意做個大木牌,就是爲了來找他喫這頓飯。
蕭良雖然比蕭鈺年紀大上不少,都能做蕭鈺的父親了,可是他本就是獵戶,沒讀過什麼書,腸子一通通到底,好歹這些年,跟着人做生意,稍微有了點彎繞。
況且,他也不屑於用在一個孩子身上,便道:“是有點事”
他從懷中拿出一個銀袋子,推了過去:“這個是給你的”
銀袋子很鼓,放在桌子上的時候,裏頭的銀裸子和銅板相撞在一起,發出金錢碰撞的聲音。
那裏頭是錢
蕭鈺非常的缺錢。
可是,他只掃了一眼,就淡淡地挪開了目光,脊樑一直挺的如松竹一般,聲音帶着不容商量的拒絕:“蕭良叔,上回,蕭爺爺借給過我五兩銀子,這錢,我不能再收了”
他已經承了蕭爺爺家的人情,若是再收了這個銀袋子,那人情,他是真的還不清了。
蕭良這才反應過來,這孩子誤會了。
都怪自己沒說清楚。
蕭良忙道:“不不不,這個不是我給你的”
“承情之至,誰的都不能收”蕭鈺嚴詞拒絕。他眉眼堅定,帶着不容商量的篤定。
他已經吃了一頓飯了,不會再要別人施捨的東西了,他是窮,可是不會窮到沒有骨氣地隨便接受別人的恩賜。
說完,他起身,再次謝過蕭良的這頓飯,背起竹箱就要離開。
蕭良急了:“那個,這錢是你家人給你的,你家人給的錢,你總不會不收吧”
蕭鈺震驚地轉過身來:“你是說阿軒和阿夢”
蕭良點點頭。
是兩個孩子,不過少提了一個人。
蕭鈺的視線從蕭良的身上轉移到桌子上的錢袋子上,都沒上前,就懇求蕭良:“蕭良叔,這錢我更不能拿,那兩個孩子,靠着這錢喫飯呢”
那兩個傻孩子,他留了五兩銀子給他們,難道他們又讓蕭良叔給帶過來了。
他都說過了,他在外頭會照顧好自己的
蕭良攤手:“這錢啊,我肯定是帶不回去的。”
“蕭良叔,那兩個孩子沒錢活不下去”蕭鈺急起來,好看的眉眼都蹙成了一團。
蕭良:“我知道,可是這是兩個孩子都商量了的,說是一定要帶給你。還說讓我一定不能再帶回去了。”
蕭鈺急了,聲音有些急促:“他們怎麼那麼傻。沒有錢,他們怎麼過日子”
他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若不是要考試的話,他現在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回蕭家村,好好的看看兩個孩子。
爹孃死了,他如今就只剩下阿軒和阿夢兩個親人了。
蕭良見蕭鈺這麼着急,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孩子們過的挺好的啊。我瞧着子夢現在長的好極了,又白又胖了呢,你媳婦照顧的很好啊”
蕭鈺愣住了:“你說誰照顧的”
“你媳婦啊,謝玉蘿。”蕭良指着錢袋子:“這銀子也是她讓我帶來的。他們三個人商量好了的事情,你說我怎麼帶回去,你媳婦讓我一定要帶到你的手上,生怕我找不到人,那塊木牌子都是她讓我準備的呢”
蕭良指了指旁邊的那塊上頭用紅漆寫了蕭鈺兩個字的木板。
謝玉蘿
蕭鈺震驚無比,看看木板,看看錢袋子,又看看蕭良,不敢相信蕭良叔所說的。
“喏,這是子軒寫給你的信,你要不就看看吧”蕭良掏出蕭子軒寫給蕭鈺的信。
字的墨跡有深有淺,字體有大有小,筆畫有長有短,是學的不精造成的。
蕭鈺確定這是蕭子軒的筆跡。
信很短,也就三四句話,差不多用盡了他所學過的所有的字了。
信中說,他和子夢現在過的很好,喫的飽穿的暖,還說大嫂對他們很好,讓他安心考試,一切勿念。
大嫂對他們很好
蕭鈺的第一個直覺,莫不是阿軒又被謝玉蘿打罵了
然後就威逼利誘阿軒寫出這樣一份連鬼都不會信的家書來
“她是不是逼阿軒寫的”蕭鈺眉目一蹙,閃過濃濃的擔憂,以及隱忍壓制的怒意。
他對謝玉蘿,有感激,也不乏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