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文嘉玩兒起命來驚天動地,挨起打來悄無聲息。

    “人要找死的方式有千萬種,不給別人添麻煩是基本道德。你覺得生命無趣,想要找到活下去的意義,不應該是這樣去找……這樣你一輩子也找不到。也許有一天,你就真的死在某個叢林裏,某個沙漠中,某個懸崖下……所有人只覺得鬆一口氣。沒有人會緬懷你。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有些人死了,他們稱得上是活過。有些人死了,那就是隻是死了。剝下宴家的外衣,你算什麼?”

    顧雪儀不急不緩的聲音落下時,宴文嘉正盯着她的背影,腦子裏不受控制地想,明明清瘦的身體,又怎麼能在跳傘的時候爆發出那麼強大的力量?

    宴文嘉覺得胸口被什麼堵住了。

    他慢吞吞地消化了顧雪儀的話,越是反覆放在大腦中消化,越是有種密密麻麻的刺痛,紮在他的身上。

    這是我要的結果嗎?

    我算什麼?

    我算……

    沒等宴文嘉從喪氣、壓抑中掙脫出來,找到一個明白的答案。

    顧雪儀突然轉過身,從桌上抽出了一條皮帶。

    “現在我先教教你基本道德。”

    “咻”的一聲。

    宴文嘉躲了躲,但她的手法太巧妙,他悶哼一聲,被抽在了下巴上,他死死咬着牙沒再發聲,跟着摔下去,在桌子上磕了臉。

    要不是顧雪儀從後面提了一把他的領子。

    宴文嘉就真該死得輕易又荒謬,比一把鴻毛還要不如了。

    正襟危坐在椅子上的宴文嘉,慢吞吞地動了動眼睫,將顧雪儀的話又在腦子裏過了一遍。

    想要找到活下去的意義,不應該是這樣去找。

    那應該怎樣去找?

    “原哥您真的不再想想了嗎?”經紀人聒噪的聲音在耳邊喋喋不休。

    宴文嘉按住了思緒,擡頭看向經紀人:“不想了。”

    他可以流血,可以疼痛,但要他嘴上認輸示弱是不可能的。

    經紀人的聲音一下全被按在了喉嚨裏。

    當他觸到宴文嘉的目光,就知道他是認真的了。

    面前過分俊美的青年,好像有哪裏變了,但又有點說不上來是哪裏變了。

    經紀人擡手抹了把臉,麻木地想,可能就是臉腫了帶來的錯覺吧……

    顧雪儀結束了一天的筆記本學習。

    她走到門外:“給我準備一套筆墨紙硯。”

    她還沒能完全習慣這個時代用水性筆來寫簡體字的方式。

    女傭面露一絲驚訝,但很快就下樓給顧雪儀找去了。

    只是心裏忍不住嘀咕,太太要這個東西幹什麼?

    紙墨筆硯很快就送來了。

    顧雪儀掃了一眼。

    不算差,但也不算好。也並不是不能用。

    顧雪儀捏住墨條,加入清水,懸腕在硯臺中慢慢研磨起來。

    女傭見狀,連忙出聲:“太太,我來吧。”

    顧雪儀習慣這樣的事都自己親自來做。

    “不用了。”

    這樣也是訓練腕力的一種方式。

    顧雪儀抓着墨條不急不緩地研磨着,越發感覺到這具軀殼和她的契合度,在一日一日地變高。

    磨好墨之後,顧雪儀就讓女傭先出去了,自己則提筆慢慢根據記憶梳理寶鑫的信息。

    這一梳理,就是足足三個小時。

    等顧雪儀再回過神,已經是晚上了。現在很顯然不適合再去找陳於瑾了。

    顧雪儀將厚厚一疊紙摺好,打開了梳妝檯上放置的小保險櫃。

    小保險櫃裏裝滿了各式各樣的首飾,顧雪儀看也沒有多看一眼,全部倒進了抽屜裏,轉而將那疊紙放進去,鎖好。

    半小時後,陳祕書收到了今天的第二條短信。

    【明天陳祕書有空嗎?我會到宴氏一趟。】

    陳於瑾望着廚房裏剛剛熬乾的鍋,按了按額角,又重重咳了咳。

    【有。】

    他動手回了條短信,然後又重新來了點力氣,把鍋洗淨,重新架上,熬薑湯。

    顧雪儀得到確切的回覆後,就去洗漱了。

    陳於瑾則是在目不轉睛地盯着鍋,等待了幾分鐘後,終於得到了一碗薑湯。

    他低頭喝了一口。

    燙、辣,……但的確很暖。

    顧雪儀從浴室出來,打了個電話給宴文柏。

    “……”

    宴文柏接起電話,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繃着臉,電話裏一片死寂。

    他這幾天都有按時回家。

    他也沒有再和江靖起衝突。

    她就睡在他的樓上,她打電話給他幹什麼?

    宴文柏抿緊了脣。

    “你有宴文姝的電話嗎?”顧雪儀問。

    宴文柏:……

    宴文柏掛斷了電話。

    等過了幾秒鐘,宴文柏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麼,他才遲緩地想起了皮帶的滋味兒。

    宴文柏馬上又撥了回去。

    “……你要宴文姝的號碼?我發給你。”語氣裏帶着一點不易察覺的屈辱。

    她打電話給他就爲了宴文姝的手機號?

    “剛纔……”宴文柏吭哧吭哧憋出了一句謊話:“不小心掛到了。”

    顧雪儀沒和他計較,低聲說了句:“晚安。”

    然後就去信箱裏查收手機號了。

    宴文柏倒是抓着手機愣了幾秒,然後才又躺了下去。

    顧雪儀給宴文姝打了通電話,沒打通。

    就只發了條短信過去。

    【點到即止,別做蠢事。】

    這時候是晚上九點三十三分。

    宴文姝胸中憋着怒火。

    她冷冷盯着蔣夢:“在我面前演了那麼多戲,怎麼?現在讓你去醫院做一次產檢,你都不肯去了?”

    蔣夢髮絲散亂,模樣憔悴,看上去柔弱可憐。

    反倒襯得宴文姝咄咄逼人。

    經紀人看她沒帶別的人,頓時膽子大了點,掏出手機,悄悄打開錄像功能,對準了蔣夢。

    只要剪輯一遍……就能將局面換一個樣子。

    宴文姝一扭頭,卻發現了。

    她混的名媛圈子,整天都和國外記者的鏡頭,還有那些街拍攝影師打交道,她對這個東西太敏感了。

    宴文姝頓時更加火冒三丈,一把搶過來,往牆上砸了過去。

    經紀人瞪着宴文姝的眼珠子都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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