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山河表裏追妻路 >第56章 醉酒
    魏應亡在祠堂唸完了魏承平寫的字據。

    “庶女魏應亡,言行無狀,唐突父母。心狠手辣,爲禍家門。自即日起,將其逐出家門。生老病死,貴賤貧富,再與魏家無關。”

    唸完之後,魏應亡對着祖宗牌位磕了三個頭,簽字畫押。

    自此,她就再也不是魏家的人了。

    拿了字據,魏應亡沒有任何留戀,甚至沒有多看魏承平和溫氏一眼,徑直出了家門。

    不知不覺已經鬧到了子時,天幕黑沉沉的,被一大團烏雲蓋住,只有零星的幾點寒星閃爍着細微的光芒。

    客棧都已經打烊,魏應亡卻無處可去。

    她有些苦澀地笑了笑,最終慢慢晃到了魏夏懮老前輩的墳前。

    草木寂靜,夜風涼薄,魏應亡手裏捻着一根狗尾草,百無聊賴地躺在長滿新綠的草地上。

    雖說是自己要求離府,可心裏卻還是像堵了塊大石頭,怎麼也搬不走。

    好像重活一生,她仍舊是那個該死的人。魏承平憎惡她,溫氏恨她,魏蘭芝、魏博勇想殺她,就連魏梅沁都要欺負她。

    偌大的平陽侯府,竟然仍是沒有自己的容身之處。

    魏應亡有些無奈地扯了扯嘴角,卻無法露出一個笑容來。或許她這一生,她這個人,就是不值得被愛的吧。

    不然爲什麼人人都盼着她死呢

    一股苦澀難言的情愫哽在喉嚨裏,無法宣之於口,卻又咽不下去,只能任由它滯留在那裏。

    魏應亡靜默地品嚐着這份苦澀,耳邊忽然聽見幾處昆蟲振翅之聲。

    有人來了。

    她將身子伏低,一手暗暗握住髮簪,眸光凜冽,緊盯着來人的方向。

    齊璟穿着一身絳紫色錦衣,腰佩青冥長劍,腳穿登雲靴,踏着草色而來。

    “一個人獨享這麼好的風景”

    男人十分隨便地在魏應亡身邊躺下來,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起來,斂去大半冷意,在這暗夜裏染上了幾分別樣的風情,讓人禁錮的心頭微微漾起一絲別樣的情愫。

    魏應亡沒想到會有人來找自己。

    更沒想到來的人會是齊璟。他不應該很忙嗎怎麼有空管自己這等微末小事

    難道是來嘲笑自己,誇下海口說要接管侯府,結果卻被除了名,趕了出來

    魏應亡苦笑一聲,寂寥的眸子環顧四周。

    “荒山,亂墳,烏雲,何來風景”

    齊璟眸光微擡,伸手在空中一晃,攥了什麼在掌心。

    魏應亡低頭去看他的手心,男人卻拉過魏應亡,將手覆蓋在魏應亡的手心。

    齊璟的脣角劃過一絲清淡的笑容,這一笑並不涼薄,反而帶着幾分暖意。他那骨節修長的手指緩緩移開,兩隻螢火蟲便從魏應亡的掌心緩緩飛起來。

    冷澀的燈光一晃一晃的,耳邊是昆蟲熱熱鬧鬧的振翅聲,倒讓魏應亡的心境莫名地有了幾分鬆動。

    很多年之後,有次魏應亡無意問起齊璟,還記不記得當時送她的兩隻蟲子。

    齊璟淺笑一聲,在紙上寫下兩個字。

    蟲二。

    接着,他又在兩個字上面,各加上一筆,竟然變成了“風月”兩個字。

    那時魏應亡才知道,蟲二的意思,是風月無邊。

    齊璟是在用這兩隻蟲子,來回答魏應亡說的何來風景之問。

    但這些都是後話。

    此時的魏應亡只覺得一切沒那麼讓人覺得厭倦而已。

    她靜靜地望着那兩隻螢火蟲,任憑夜風吹動她的青絲,她微微眯了眯眼,聞着淡淡的草葉味道,忽然低頭笑了。520小說 .520fsxs.

    齊璟晃了晃手中的酒葫蘆,一股濃郁的酒香透出來。男人對着魏應亡挑了挑眉,帶着幾分挑釁的意味。

    “會喝嗎”

    “看不起誰呢”

    魏應亡嗤笑一聲,奪過酒葫蘆,仰起頭咕咚咕咚喝了許多。

    酒入愁腸,是辛辣刺激的味道,魏應亡卻覺得爽快。

    這纔是真的酒。

    魏應亡只喝過一次酒。還是上輩子在棲雲山上,跟着師兄弟們,熬到半夜三更,費盡心思破了好幾個機關,才偷到了一小瓶桃花釀。

    十幾個人寶貝似的,一人喝了一小口,就沒了。

    那桃花釀軟綿綿的,甜甜糯糯的,實在沒什麼意思。

    不如齊璟的這個大葫蘆。

    齊璟略微偏頭,饒有趣味地看着魏應亡被辣得吐着舌頭,半張白嫩的小臉上染上酡紅,卻還是死攥着酒葫蘆不鬆手。

    “沒人跟你搶。”

    齊璟拿出另外的一個特別小的瓷瓶子,裏面是號稱一飲醉三年的流年釀。

    他卻若無其事地品了一口。

    “這是什麼我也嚐嚐”魏應亡的舌頭開始打結了,但她自己不知道,只是探過身子來,想要從齊璟手裏拿過那個精緻漂亮的小瓷瓶。

    男人眉目清朗,略略閃身,躲過魏應亡。

    她的小眉頭立刻擰在一起,小眼睛閃着幾分狡黠,顯然是在琢磨着怎麼才能將小瓷瓶騙到手。

    “只能喝一口,醉了我就把你扔在這裏,讓野狗吃了你。”

    齊璟信誓旦旦地警告道,猶豫了許久,還是將那小瓷瓶遞給魏應亡。

    魏應亡接過來就要一口悶,齊璟二話不說,直接將那價值千金的小瓷瓶打碎,又一掌拍在魏應亡的後背,迫使她將那些酒都吐了出來。

    “噗”

    酒水濺了齊璟半邊衣袍,男人眉頭緊蹙,顯然是嫌棄得緊。

    魏應亡卻不管那許多,咕咚咚地接着喝酒。

    “啊”

    她對着一片荒墳長嘯出聲,空山無言,夜色死寂,只有齊璟能聽見她的痛苦。

    她要殺了姚順意,剖開他的胸口,看看他到底有沒有心肝

    她要殺了華陰公主,一節節碾碎對方的骨頭,讓那高高在上的人也嚐嚐,身爲螻蟻的痛苦。

    強烈的痛苦激盪在魏應亡的胸口,但她不會說。

    她只會喊叫,直到喉嚨都沙啞,她才踉蹌着跌倒在地上。

    齊璟也有了幾分醉意,跟着魏應亡坐在地上。

    魏應亡有些迷離的雙眼看見男人身邊的那截小木樁,上面畫着一隻醜陋的鴿子。

    “你挪開點,你壓到我的墳了。”魏應亡伸手推了推齊璟,低聲道。

    男人心中掠過一絲驚詫,順手將那塊寒酸不已的木牌子拿起來,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鴿子圖案。

    “這隻燒雞是你”齊璟側頭望着魏應亡,問得一本正經。

    魏應亡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推開男人,自己拿着牌子在土裏刨啊刨,終於找到了那個祭紅的茶盞。

    她將那茶盞炫耀似的在齊璟眼前晃了晃,接着又極其寶貝地摟在自己懷裏。

    “這東西怎麼會在你這裏”

    齊璟的眸中閃過一絲冷意,但魏應亡對此全無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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