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山河表裏追妻路 >第62章 李唁的祕密
    夏夜的空氣好像凝成了冰霜,在呼吸間變成冰棱刺穿了肺腑,魏應亡滯在那裏,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少年的悲哀如此深切,她又是如此地感同身受。

    鬼使神差般的,魏應亡擡步走近那個少年,緩緩撫上他的脈搏。

    脈象虛浮無力,似乎是病了很久。

    “他們給我下了慢性的毒,一日日腐蝕心肺,痛苦不堪。治不好了。”

    少年連呼吸都困難,卻還是強撐着說了這許多話,他沒有哭,只是平靜地用一雙眼祈求着魏應亡,似乎早已接受了命運。

    他纔不過二十歲啊。

    一行眼淚順着臉頰滑下來,魏應亡有些勉強地對着少年一笑。

    “沒事了。”

    魏應亡輕聲呢喃道,有些冰涼的手輕輕攀上少年的脖頸,微微用力,準備擰斷少年的脖子。

    “且慢”

    齊璟忽然現身喊道,魏應亡的動作沒有停留,反而更快,可齊璟更快。

    一記石子打在魏應亡的虎口,將她的力道盡數卸去,同時齊璟飛身上前,將少年拽到身後。

    “這人我留着還有用。”

    齊璟沒有責備魏應亡,只是向她講明白緣由,可這在魏應亡眼裏,卻成了另外一幅光景。

    有用

    因爲有用,就讓他不死不活地挺着,熬着,一日日受蝕骨之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強烈的情緒逆行而上,激得魏應亡心脈陣痛。

    她死死地攥着拳頭苦撐着,一雙眼緊緊盯着齊璟,一言不發。

    “他是從太子的地牢裏救出來的,是你用這一身傷換來的。他必須活着,當堂去指證太子,不然他的這些苦也都白熬了。”

    齊璟說得很慢,像是在哄一個小孩,可魏應亡卻只覺得荒唐可笑。

    “你問過他的意願嗎”

    他只是個軟弱的少年,他受盡了苦頭,知道自己救不活了,他不想報仇,他只想早點解脫。

    但齊璟把他當做絆倒太子的一枚棋子,將他軟禁在這裏,吊着他的命,不讓他死。

    “我欲之,必奪之。放眼這天下,只有一人的意願能夠施行,那就是天子。”

    齊璟眸光冷沉,透出些睥睨天下的鋒芒。

    他英挺的面龐顯得分明朗硬,棱角分明,透露出一股英雄獨有的高峻與傲氣,分明是世所罕有的容顏,可看在魏應亡眼裏,卻只有涼薄。

    “巧取豪奪,與太子有何異”

    魏應亡低頭自嘲地笑笑。那一笑,比月光還要涼薄,看得齊璟心頭悶悶的,像是堵了塊沉重的大石頭。

    “如你所說,這人既是我豁出性命換來的,那就應該交給我處置。”魏應亡斂起笑容,面上已沒了半分表情,只是冷漠地望着齊璟。

    齊璟的心倏然一痛。

    她的目光像是一根刺,深深紮在他心裏。原本想要拒絕的話,忽然就說不出口了。

    “你待如何”

    鬼使神差般的,一向獨斷專行的齊璟竟然問了魏應亡的意見。

    “我要他死,現在。”魏應亡斬釘截鐵道。

    “好。”

    齊璟冷聲道,拿起紙筆遞給少年。

    “把你知道的都寫下來,簽字畫押,我會即刻了結你的性命。”齊璟面無表情地說道。

    少年顫巍巍地接過筆,卻連字都寫不好。手中毛筆飛甩,濺了齊璟一身的墨點。

    “對不起,我、我重新寫。”

    少年虛弱不堪,卻還是掙扎着說道。

    齊璟低頭不語,魏應亡卻一把奪了紙筆。

    “以他現在的狀態根本寫不了供狀,就算寫了,也跟他原本的筆體相差甚遠,太子一定會說這是旁人寫來誣陷他的。”全本 .qbxswxs.

    魏應亡對齊璟說道,後者赫然擡眸看向魏應亡。

    “那你的意思,是一定要他今日死你以爲”

    齊璟的話說到這裏戛然而止,因爲李唁走了進來。

    其實李唁早在魏應亡出門的時候就悄悄跟在了後面,此刻見局勢不對,趕緊現身,擋在魏應亡和齊璟之間。

    “依我看,二位倒不必弄得這麼劍拔弩張。”李唁穿着一襲長衫,搖着把摺扇,顯得溫文爾雅,他這話一說,就將氣氛緩和了許多。

    齊璟冷眼如刀,削了李唁一眼,並不接話。

    倒是魏應亡眼前一亮,拉着李唁就到那少年面前。

    “你是大夫,你看看,有沒有什麼辦法救他”

    李唁爲少年診了脈,又翻了翻眼皮,紮了血,細細研究了好一會兒。

    “沒救了嗎”

    魏應亡關切地問道,聲音裏泛起一陣陣抑制不住的失落。

    “能救。”

    李唁說得隨意,彷彿只是普通的頭疼腦熱。

    “真的”慎重起見,魏應亡決定再問一問。

    李唁擡眸看着魏應亡,平靜無波的眸子裏透着淡淡的笑意。他脣角微揚,笑得溫文爾雅。

    “願爲君一試。”

    說完李唁就將魏應亡往門外推。

    “祖傳手藝,並不外傳。還請諸位守在外面。”

    魏應亡點頭稱是,李唁卻搬了一把落滿了灰的古琴,遞給魏應亡。

    “煩請彈奏一曲,掩人耳目。”李唁低聲道,魏應亡心下了然,當即掏出七星連環鎖,將這屋門鎖得死緊。

    魏應亡平靜地目視前方,胸中的跌宕之情在她落座撫琴的那一刻,化成極爲濃厚的哀怨流淌而出。

    她彈的是百鬼夜行曲。

    曲調低迷哀婉,時斷時續,如泣下帶血,似訴人間大悲大怨。悲生催,心絃斷,叫人不由得淚如雨下。

    齊璟遠遠地站定,凝神傾聽着魏應亡的曲調。

    少女的面容平靜,沒有一絲悲慼,卻又好像周身都被悲愴所纏繞。她纖細的手指來來回回,如同撫摸琴絃,又像是在穿絲引線,編織一張痛苦的網。

    到底是什麼樣的經歷,讓她如此堅毅,卻又有着如此刻骨的痛呢

    齊璟沉寂的黑眸靜靜凝望着魏應亡,似乎想要看穿這個謎一樣的少女。

    與此同時,屋內。

    李唁一刀捅進自己心尖的位置,鮮血狂涌而出,他的身形猛地一晃,跪倒在地上。

    額頭的汗珠大顆大顆地滾落,李唁咬緊牙關,強撐着身子站起來,從懷裏掏出一枚極小的人皮鼓,急促地敲了起來。

    鼓聲越來越急,心口處的血越流越多,只見一隻兩指寬的小蟲緩緩從李唁心口處爬出來,抖了抖翅膀,落在早已昏迷的少年手腕處。

    李唁拿刀在少年手腕處劃開一個口子,那蟲子便順着口子爬進少年的肉裏,消失不見了。

    李唁跌坐在地,氣息奄奄,命懸一線,幾乎昏死過去。

    過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那隻蟲子緩緩從少年的手腕處爬出來,它剛一爬出,少年手腕處的血便從鮮紅色變成了黑褐色,儼然是將積累在體內的毒素盡數排了出來

    “回、回來。”

    李唁在昏厥之中囈語,而那蟲子就像是聽得懂人話似的,不緊不慢地繞着李唁飛了一圈,復又鑽進李唁心尖處的位置。

    李唁抓起一把白色粉末灑在心尖上,狠狠揉搓着傷口,同時又掏出幾顆藥丸子,一口氣嚥下去,這才癱無力地癱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說來也怪,他心尖上的傷口很快就癒合了。但那層層疊疊的傷疤,卻怎麼也無法好轉。

    “進來吧。”

    李唁整理好衣襟,緩緩爬起身,打開屋門。

    魏應亡回過頭來,緊張地望着李唁,四目相對,李唁緩慢地點了點頭。

    她的臉上漫出一股狂喜。

    李唁也微微低垂了頭,不動聲色地擦去嘴角的血跡,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止不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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