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齊璟到來的時間顯得十分漫長。
魏應亡感覺到重生以來從未有過的痛苦與煎熬。
害怕連累齊璟，暴露齊璟，擔心他的安危，擔心他這半生臥薪嚐膽，結果就這樣被自己輕易斷送了。
可魏應亡更明白現在不是擔心的時候。
越是擔心，越是激動，就越會露馬腳。
魏應亡閉上眼，不動聲色地長出了一口氣，平靜地回憶着前世的那些痛楚。
她被關在那個小屋子裏，腐爛，發臭，陪伴自己的只有黑暗和絕望。
那種死亡之前的絕望，就像是漫長的黑夜，永遠望不到頭一般。
魏應亡跪在地上，沉重的痛苦壓着她，將對齊璟的那一點不該有的情愫盡數壓了下去。
再擡起頭時，她的眼裏已是一片冷漠。
恰巧此時齊璟也隨着李得全匆匆趕來，魏應亡便安靜地等着齊璟與皇上，皇后請過安，這才施施然起身，對着齊璟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大禮。
“冷宮貴人魏氏感念皇子在侯府慶功宴上仗義相救，更感謝皇子今日爲民除害，澄清事實。”
魏應亡一板一眼地說道，言語之間只有莊重，沒有半分僭越。
她甚至沒有擡頭看齊璟一眼。
齊璟見了這個陣仗，當即便明白了許多，卻故意皺了皺眉頭，做出一副思索的模樣來。
“貴人是在與我說話”
齊璟問完，還故意朝着身後看了看，整個大殿上確實只有自己一個皇子。
齊璟便又擡了擡頭，彷彿想要偷眼去打量皇上的表情，卻又不敢似的，慌忙低下了頭，只是自己在那裏一門心思地琢磨着，摸不到頭腦。
魏應亡便仍舊跪着，重重地點了點頭。
“妾身本是平陽侯府的庶女，皇子不認識妾身，也是情理中事，只是妾身既受了皇子的恩惠，便心存感激，皇上願意成全臣妾，特命臣妾在此表達感激之情。”
魏應亡說着，又莊重地擡起頭來，再次以額頭緊貼地面，同時四肢施展開，整個人完全趴在地面上。
五體投地。
“貴人快請起，快請起。”
齊璟好像十分惶恐似的，連忙側過了身子，避讓開魏應亡的大禮，同時不住地說着快請起。
魏應亡卻趴在地上不肯起來。
“還請皇子不要客氣，就要妾身盡了這點感激的心思吧”
魏應亡說着，再次起身，又一次趴在地上。
三次大禮行完，魏應亡這才起身，眼裏已經閃着淚光，看也不看齊璟，直奔皇上跟前跪下。
“臣妾多謝皇上成全。”
“嗯。”
皇上沉聲道，一反常態地仔細瞧着魏應亡的臉龐，良久，竟然還伸出手指輕輕勾住了魏應亡的下巴。
“魏貴人雖然沒有美姿容，但行事得體，深合朕心，今日就不必回冷宮了，等着鳳鸞春恩車接駕吧”
皇上臉上帶着笑說道，魏應亡的心卻一刻也不敢放鬆。
皇上還是在試探。
看齊璟會不會喫醋，會不會惱怒。
如果此刻齊璟有一絲一毫的不妥，魏應亡都會即刻被打入慎刑司，受盡七十二道刑罰，將所有東西都吐出來不可。
但齊璟的臉上仍舊是一副不明就裏的懵懂與拼命掩飾的侷促。
皇上的疑心終於略略放下了一些，便也不再看魏應亡，而是淡笑着看向齊璟。
“說起來，你也許久沒進宮了，怎麼今日恰好進宮”
又那麼恰好地趕在衆人要給魏應亡定罪的時候，帶着國舅爺的罪狀趕到了
“回父皇，兒臣不是恰好進宮的。兒臣今日是特意進宮給父皇呈報罪狀的。”
齊璟說到這裏，眼裏亮出幾分光芒，就像是終於等到了皇上問這個問題，自己可以好好表現一番似的。
“哦你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皇上隨意的拿起果盤裏的喫食吃了一口，身子微微向後靠着，顯出一副放鬆的姿態，有些感興趣地等着齊璟回答。
魏應亡跪在皇上身邊，冷眼瞧着，心道這倆人不愧是父子。
一個比一個能裝。
“回父皇，數月之前，兒臣在街頭無意間碰見一個渾身是血的人，當時我以爲是朝廷的要犯，便立刻衝上去抓住了他，要扭送官府。可等我將那人拎起來一看，對方竟是個妙齡少女，而且身上”
齊璟說到這裏稍微頓了頓，似乎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似的，還乾咳了一下，這才微微紅了臉，繼續說起來。
“那少女衣衫不整，滿是鞭痕，而且顯然是被許多人糟蹋過。”
“有這等事”
皇上略一擡眼，嘴上鼓勵齊璟繼續說，眼裏暗淡的光卻顯示出他對這個故事根本沒什麼興趣。
但齊璟低着頭，並沒有發現，只是按照皇上所說，繼續說着。
“兒臣詢問了她一番，她自稱是京郊佃戶的女兒，因爲手藝巧，會繡好看的花樣，便拿了花樣上城裏來賣錢，誰知被一個官宦人家的子弟看上了，帶到宅門裏肆意凌虐，足足有一個多月的時間，等到那人玩膩了，這纔將她轟出門來，任由她自生自滅。”
齊璟說到這裏，再次頓了頓。
“兒臣原本只是想印證一下此女所說的是不是真的，誰知就一點點發現了國舅爺的種種劣跡，兒臣也曾私下勸阻過對方，只說若是還不悔改，就將所有事都稟告父皇。誰知對方根本不在意，昨日兒臣又去勸告了國舅爺，誰知他不僅絲毫不打算悔改，還口出狂言，說了許多大逆不道的話，兒臣實在氣不過，今日便早早地入宮來了。”
齊璟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解釋的清清楚楚，從表面看，確實沒有任何問題。
但關鍵點就在於，國舅爺已經死了，齊璟到底有沒有勸阻過對方，已經死無對證了。
皇上若無其事地點點頭，“朕不過隨口一說，你倒從頭講起來了。”
那意思，是齊璟多心了。
齊璟慌忙跪了下來，“兒臣言語頗多，叨擾父皇了。”
“這倒沒有”，皇上擺擺手，“朕也許久沒與你這樣說說話了，也不是壞事。”
說完這話，皇上便懶懶得起身了。
“行了，今日也聚了許久，朕也乏了，你們都退下吧。”
衆人一一退下，李得全扶着皇上回了養心殿。
殿內只有他們二人時，皇上忽然“啪”地一聲將手裏的奏章合上了。
“去，找最得力的人去查齊璟昨日與皇后那個不成器的弟弟到底見沒見過”山河表裏追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