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的一個夢。
小紫輕輕掩了眸，遮住裏面所有涌動的情緒。
他太過於瞭解她的性子，真正允諾下來的事就會做到。
倘若讓她知道，她真的答應他了，從此以後，就會真正將他視作她的道侶去對待。
換做以前，他高興都來不及。
現在，卻只會給她帶來傷害。
阿芙是個不太在意自己的人，即便知道他的觸碰會灼傷她，她也依然會粘着他。
這麼多年，雖然名義上他叫她姐姐，但實質上越發依賴的一方卻是阿芙。
他的悉心照顧，讓她無聲無息地習慣，讓她產生依賴，甚至於貪戀他的好。
要是……
小紫眼瞼輕輕垂落，漆黑的睫毛微微顫動。
要是阿芙知道自己答應做他的道侶，勢必會更依賴他，粘着他。
思及此，小紫眼睫一顫，脣邊揚起笑來：“昨夜那人間酒極烈，姐姐貪杯，幾杯之後便醉了。”
小紫主動岔開話題，打亂了芙擰着眉的思緒，沒有多想，便贊同似的點了點頭：“昨夜那酒的確烈。”
思緒一直被牽着走，芙像是想起了什麼，立即問：“小紫，昨夜你說你喜歡的姑娘不喜離開自己所居之地，你要去同她在那邊住下——”
話還未說完，就被少年直接打斷：“姐姐莫不是又做夢了？小紫何時說過那樣的話？”
“你分明說了……”
芙原本還十分確信，可看到少年淡定自若的神色，又有些不確定了。
難不成……小紫確實沒說過那樣的話？那真是她醉酒之後做的夢？
不對啊，如果是她做的夢，那她爲何要喝那麼多酒，不就是因爲聽了小紫要離開而覺得不捨和悵然嗎？
在小紫面前，芙藏不住自己的疑惑，不解地問：“你若沒說過那話，我爲何要喝那麼多酒？”
少年神色未變，淡紫色的眸溫柔如初，淡定自若道：“姐姐與我說，那人間酒不同於神界所釀桃花酒，滋味多辛辣，覺得新奇，故而便多飲了幾杯。”
芙：？
她有說過這話嗎？
怎麼她什麼都不記得了？
不過這確實像是她說出來的話……
自我心理作了一番交涉後，芙覺得小紫說的應該是真的，可還是覺得有哪裏怪怪的。
宿醉之後的思緒，尚沒有平時清醒。
芙沒有想到怪異之處，索性直接先行拋開，問了她最關心的那個問題：”既是如此，那小紫同自己喜歡的姑娘，今後是如何打算的？”
“我留在雪山陪姐姐。”
沒想到他會這樣說，芙怔了一下，彷彿明白過來似的欣喜問道：“小紫你的意思是要將喜歡的姑娘娶進來？那咱們可要好好重新修葺院子了？人間是不是都喜歡住漂亮的大宮殿？那咱們可以在雪山上建一座宮殿。”
知道她沒有生情，小紫壓下心口處那番說不清的複雜痛意，扯了扯脣道：“姐姐，我說，我在雪山上陪着你。沒有其他人，只有我。”
低眸對上他的眼睛，不知怎的，芙的心口處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刺了一下，覺得有些怪異。
芙微抿起雙脣，面色認真地同他說：“雖然姐姐與小紫一起生活了許久，是小紫最親的人，但小紫如今既已有喜歡的人，就應該去爭取，而不是爲了姐姐而放棄。姐姐最希望的是小紫可以永遠開心快樂。”
說着，芙就想像以前那般，去摸一摸他的發，誰知這一次卻直接被他給快速避過去。
動作快到看不清，讓芙伸出去手落於半空中。
芙像是明白過來什麼，恍然笑了一下。
“小紫長大了，還是跟隨自己的心走吧。想離開就離開，如果想姐姐了，也可以回來看看，姐姐永遠都在這裏。”
她以爲小紫是因爲割捨不下與自己的親情，同樣也無法放棄另一邊喜歡的姑娘，故而猶豫。
而昨夜他說那姑娘不喜離開自己所居之地，他想要離開的話應該也不是假的，只是今日不知因何，似乎又舍下那姑娘，留下陪她。
但是因爲她這個姐姐，舍下了自己心愛的姑娘。這樣的選擇，終究是讓他對她生了怨氣。
否則以前那麼粘她的少年，爲何就連簡單的摸頭都不給了。
芙不希望他違背自己心中所念，也不想因爲這個選擇，讓他怨恨了自己。輕輕搖頭，便轉身離開了他的屋子。
讓他先安靜地考慮。
悄無聲息地關上門，芙甚至在思考，要不要自己離開雪山一段時間，這期間順勢讓小紫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地離開，免得他再那般猶豫不定。
這樣想着，芙就細細思索了其中的實操性。
她是個深思熟慮後，有了決定，便立刻去做的性子。
兩日後，她就收拾好一堆東西，同小紫告了別，說要去之前的院子裏住上一段時間。
小紫要和她一起去，卻被芙斷然拒絕。
那是芙第一次對他那麼堅決，小紫像是明白了什麼，沉默下來，也沒有再央求，只是一個人默默回了屋子。
芙離開後，少年才背過身，用力咳嗽了幾聲。那一寸寸將全身碾碎的傷，即便是將軀體重塑，這幾日，全身未癒合的皮肉依然會承受不住體內魔氣，崩開裂痕而流血。
他不敢讓芙知道，一直待在屋裏不出去。
這兩日的不聞不問，再加上他當初躲避的動作，恐怕是讓她多想了。
小紫也不便在這個時候與她解釋。
他要如何和她解釋？
躲她是因爲自己的魔氣會灼傷她？
那又要怎麼同她解釋自己的魔氣還存在？
阿芙本就不喜他是魔神，一直都以爲他的魔氣早在幼時就被自絕經脈給廢了。如今要是讓她知道他的魔氣不僅存在，還強大到僅僅是一個觸碰，就會傷了她……
到時候，她又會如何看自己？
世人可以無端厭他，恨他，小紫只害怕看到阿芙眼裏對他的厭惡，乃至憎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