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狙擊蝴蝶 >第三十一次振翅
    這回輪到春暢來處理這顆燙手山芋, 她格外興奮,忙不迭將手機舉高。

    生怕她按通,岑矜冷臉警告:“不準接不準做出背叛組織的行爲”

    “知道了知道了, 我看看還不行麼,”春暢認命,從沙發上彈起,仔細瞅:“這不是你以前的號碼麼, 給李霧弟弟用了”

    “嗯,”岑矜靠回去:“手機也是我去年的。”

    手機還在春暢指間顛簸:“他怎麼會知道我號碼”

    岑矜說:“我之前給他存了四個聯繫方式,最後一個就是你的。”

    “靠, 憑什麼最後一個纔是我。”春暢不爽。

    岑矜歪腦袋:“23是我爸媽誒姐妹。”

    “哦”春暢這才滿意抿笑:“這小孩兒還挺聰明啊, 聯繫不上你,還知道給你朋友打。”

    岑矜心悸, 後知後覺:“他不會還給我爸媽打電話了吧。”

    春暢哈哈大笑:“很有可能哦。”

    “無語死了,”岑矜手搭頭:“還好我爸媽這個點已經關機睡覺。”

    春暢笑個不停:“難道不是你離家出走更無語”

    兩人聊着天,李霧的第二通電話已經撥入。

    春暢也沒轍了,坐回沙發,端着滋滋響的手機:“你說怎麼辦,弟弟要擔心死了。”

    “多擔心擔心,”岑矜彎脣,繼續嗑穀物圈,“正好也體驗一下別人夜不歸宿的滋味。”

    春暢搖頭嘆氣:“你好幼稚啊岑矜, 你也是高中生嗎”

    岑矜不以爲意:“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春暢衝還在狂振手機的努了下嘴:“可我不想給李霧弟弟留下壞印象耶。”

    岑矜細眉一挑:“那你接啊, 別說我在你這就行。”

    “他萬一跑出來找你怎麼辦”

    岑矜嘶了口氣, 言辭篤定:“不會的, 他根本不知道我認識誰,在哪工作。怎麼找真出去了也會一無所獲回家。”

    ―

    李霧的確沒有出門找她。

    始終聯繫不上女人之後的某個瞬間, 的確有衝動迫使李霧走向玄關。但很快,他醒悟過來,在這座偌大而冰冷的都市裏,他對岑矜周邊的一切一無所知。

    而岑矜是他與宜市建立關係的唯一紐帶。

    他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的本來面目――那隻深海中的,小而伶仃的昆蟲,僅靠一縷氧氣維繫生命。而此刻,賴以生存的輸送管道也從他身體上拔除抽離。

    儘管置身華美的溫房,李霧卻無比窒息。

    他焦灼地在家走動,看不進一本書,寫不了一個字。

    他懊悔,擔心,坐立難安,無計可施。岑矜像一種癮,在與她不歡而散的這幾小時內,他身體裏全是摧枯拉朽,不堪忍受的痛意。是她的善意與溫柔讓他太過得意忘形,已然看不清自己。

    李霧倍感煎熬,開始翻找通訊簿裏的其他人,他不敢打攪岑矜父母,就撥打了最後一個號碼,寄希望於從她朋友那裏獲知她的消息。

    連續兩次,還是無人接聽。

    一點了,李霧坐回沙發,絕望透頂。

    他清楚岑矜會回來,回到這裏,但他們的關係未必能回到從前了。

    不知枯坐多久,手機忽的一震,李霧回魂般打開。

    是岑矜朋友發來的短信:

    「在我這呢,別擔心了,趁她洗澡告訴你的,不用回覆我記得刪消息」

    總算能緩口氣,李霧刪掉短信,閉上眼,坐在原處自省許久,才起身回到書房,繼續完成剩餘的功課。

    李霧一夜未眠,早上五點,他收拾好書包,離開岑矜的房子。

    冬日的清晨,亦是夜氣深深。

    路上只有少許遊移的車輛,劃拉着掃帚的環衛工人,還有剛剛出攤的早點小販,偶有擦肩而過的通宵上班族,臉上也佈滿了麻木與倦怠。

    城市的齒輪尚未飛轉,龐大的靜謐裏,這些瑣屑因而顯得格外可貴。

    李霧不緊不慢地往學校走,足足走了近一個小時。

    這是他第一次無人引領,也不坐在車裏遠觀着這座城市。他親歷其間,以步履丈量,以目光描摹,以神思感知。

    他發現它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可怕,那麼遙遠,那麼傲慢,那麼高深莫測。

    天還是天,地還是地,他還是自己。

    心浸在周邊的環境裏,李霧逐漸變得踏實安寧。

    ―

    正午時分,岑矜才頭痛欲裂地從朋友牀上甦醒。

    春暢是老酒鬼,早作準備地給她盛了碗養胃清粥放桌上。

    刷完牙出來,岑矜狀態好了些。她喝掉半碗粥,氣力也跟着恢復,纔想起去看手機。

    微信裏只有公司羣聊,再無其他消息。

    一切盡在掌握中,岑矜乾巴巴呵了聲:“看,也沒有多堅持不懈嘛,最後不還是不管我死活。”

    春暢正在擦拭相機:“誰,李霧弟弟啊”

    岑矜抿了口水:“除了他還有誰。”

    春暢勾勾脣,變相送客:“喫完就滾吧。我下午還要去棚裏,指不定弟弟還在家等你呢,一宿難眠。”

    “就他那白眼狼,”岑矜嘲弄一笑:“怎麼可能。”

    話雖如此,但喫完這頓簡易午餐,岑矜還是沒在朋友家久留,坐着有一搭沒一搭聊到一點,岑矜起身告辭。

    到了家,岑矜在門外稍停片刻,深吸口氣,才解鎖開門。她停在玄關,環顧四周。

    客廳分外安謐,物品仍擺放有秩,植被悄然立着,只有緩流的光影是其間唯一的不安分因子。

    岑矜換好拖鞋,又往裏走幾步,透過走廊往裏觀望,除去自己臥室門頁緊閉,其他房間都敞着;陽臺明淨,也空無一物。顯然,整間屋子除了她,已再無更多人。

    她注意到茶几上擺了東西。

    岑矜走近,發現是李霧使用的那支手機,下面還壓着張撕下來的筆記本紙頁。

    岑矜擰起眉,飛快將紙抽出。上面寫着一句話,字跡清俊:

    「我會好好學習,不會再讓你擔心」

    一團氣直接竄來胸腔,然後長久地阻塞着,難以紓解。

    岑矜胸線重重涌動一下,把紙放回茶几,站那連捋兩下長髮,而後迫不及待掏出自己手機,拍攝眼下這幅幾要讓她心梗的畫面,發給春暢。

    她吐槽:他什麼意思,手機都不要了,在向我示威威脅要跟我決裂真有本事學也別去上。

    春暢回了個捶地笑哭表情:這不正是你所期待的嗎,多乖巧聽話的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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