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光的是半躺在牀頭的女子。
一對似蹙非蹙柳葉眉,狹長的丹鳳眼裏彷彿一片湛藍的湖水,在對視的一瞬,叫人沉了進去,彷彿見那歲月靜好的瀲灩朝陽,高挺的鼻樑下方,是一張略有些蒼白的脣色,形狀弧度優美,比那秋日最好的果子都還醉人。
女子的五官,是驚世絕倫的美豔,可這美色卻不帶着侵略,許是沾染了病氣的緣故,彎眉蹙起的一瞬,比那雨後海棠清新,更顯我見猶憐。
村裏人哪裏見過這等絕色,一時間都看呆了,抽氣聲一片。
雲武旭也傻了,好一會兒轉頭,懟雲樂孜一臉。
“這就是你說的男人”
那柔柔弱弱彷彿一陣風就被吹走的受驚小鳥,哪兒跟男人沾的上邊
雲樂孜眼睛絞在楚躍身上,挪都挪不動:“我”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屋裏的淑女,是他一輩子所見不到的絕色,
他就算昧着良心,也說不出那美人是個男人的渾話來。
“還讀書人呢,信口開河,髒水隨手就是一潑,要不要臉”
“這姑娘跟個天仙似的,也虧得他說得出是男人這種話”
“簡直挨千刀的,看仙女多委屈,胡亂說話不怕天打雷劈”
村裏人議論紛紛,言辭激烈討伐起雲樂孜來。
雲樂孜百口莫辯,腦子裏跟漿糊似的,語無倫次。
“我不知道,我還以爲”
“是我眼花了。”
雲樂孜認慫,云溪可不會就這麼算了。
雖然早有種不安預感,給楚躍做了些打扮,現在衆人都折服在楚躍的美貌中,一邊倒幫着她說話。
但要是她沒做兩手防備呢
後果不堪設想。
所以她一點都不寬容,垂手對族長說道:“事情已經清楚了,小溪和小荷向來乖巧聽話,從來沒做過逾矩的事情,現在卻被潑了這樣的髒水,小溪和妹妹太委屈了”
“要不是諸位相鄰們慧眼,怕這窩藏男人的惡名小溪和妹妹就落實了。”
“未出嫁就得此惡名,是要沉河的,雲樂孜分明是想要小溪和小荷去死”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族長爺爺,您平日裏太寬厚,導致有些人膽子越來越大,將族裏的規矩置於不顧,這樣下去,雲家是會亂套了的。”
“今天雲樂孜和大伯父一家可以亂扣罪名,挑撥殘害手足,來日還不知道做出什麼事情來。”
“還請族長爺爺替小溪和小荷做主,也叫惡人得到懲戒,以儆效尤”
云溪說辭都想好了,堵住族長所有偏心的路。
鑑於楚躍實在過於絕色,院子裏的雄性生物都想着在美人面前落個好印象,也都附和起云溪的話,要求整治雲州遠一家。
三人成虎,何況這虎來路很正,理由半點不虧。
老族長深深看了一眼屋裏的美人,又看了一眼云溪和雲小荷,少許下了命令。
“將雲州遠一家四口帶到祖宗祠堂去,男的打四十個板子,女的跪三天牌位,再犯全都逐出雲家”
塵埃落定後,云溪和雲小荷送走院子裏的所有人。
族長讓她和雲小荷乖乖呆在家裏養病,因禍得福,不但拿回了被雲鈺月那些人偷走的東西,作爲補償,雲州遠家裏的兩張桌子,幾把凳子,以及一些廚具,還有兩袋米麪,都送到她院子裏來。
這些糧食,三個人喫的話,至少兩個月不用餓肚子了。
而且雲州遠還拿出了五百個銅板,作爲云溪和雲小荷的身心補償費。
雲小荷看着院子裏的那些東西,人是高興的,但回頭見着了云溪後腦瓜子的綁布,一張臉又垮了下來。
“雲州遠那些人,太可惡了”
她小心攙扶着云溪,“姐,疼不疼你先去屋裏休息,我去把方纔大夫開的藥煎一下。”
“沒事兒,你看我不是還能站着嗎不用擔心。”
云溪寬慰着,往楚躍的房間走,“今天有人幫了大忙,我們去謝謝他。”
雲小荷瞪着眼睛:“爲什麼謝他,要不是他賴在我們家裏,我們哪裏會揹着窩藏男人的惡名”
云溪笑了笑,揉一把她的腦袋瓜子。
“一碼歸一碼,方纔要不是他出面,我們事情也不會那麼順利不是”
“做人要恩怨分明,幫了就要道謝的。”
雲小荷雖然還有些不滿,還是扶着她進門。
到了屋裏,瞧見半窩在牀上的絕色“女子”,先是一呆,而後抽搐着臉皮低下頭。
“今天的事情,謝謝大哥哥解圍。”
食色性也沒錯,但牀上的那人,是個男的啊
一想到那麼個男人,粗長的四肢以及軀幹硬生生塞在姐姐的短小女裝裏,她就沒忍住。
楚躍倒是看得開,擺擺手:“沒事,舉手之勞而已,幫你們也是幫我自己。”
雲小荷擡了擡眼皮,瞥一眼楚躍,很快又移開視線。
“姐,我出去收拾院子裏的東西,你跟大哥哥聊。”
辣眼睛。
她跑得匆忙,云溪都能阻止。
楚躍唏噓着說:“這丫頭跟常人不一樣,方纔人人還道我貌美,堪比那九天仙子,就她避之唯恐不及。”
云溪在牀頭找了個位置坐下。
“可不是,你一個大男人,裝的比女人還女人,不嚇着人還裝出優越感來了”
“你在怪我。”
楚躍極其惆悵,“小沒良心的,過河拆橋,也不想想方纔我若不裝得像點,你和你妹妹就得沉河去了。”
他幽怨起來時候,眼波流轉,水盈盈的彷彿帶着電,比女人還媚。
云溪被電到了,整個人感覺都有些不好,忍不住伸手捂住他眼睛。
“楚躍,你玩的那麼開心,莫不是忘了,你是個男的”
“男女有何差別”楚躍怨她,“小美人,要我扮女人的是你,扮像了嫌棄的人也是你。”
“我命夠苦的,裏外不是人。”
這男人就是有本事,不開口村頭一枝花,開口鬼神都得往地上趴。
云溪不忍直視扭過頭。
“不跟你瞎扯,我方纔跟族長說了,你是我撿回來的一個落魄姑娘,要在這裏借住些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