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睡得並不安穩。
他夢到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東西
領主站在窗戶前,看着自己的土地一天天衰敗
一匹快馬從城市裏奔來,傳來的卻是船隊遇難的消息
美麗溫柔的妻子,三個可愛天真的孩子,最後全部化作面目可憎的屍體
最後是自己,無力地躺在黑暗之中,慢慢被絕望吞噬
卡洛大腦發暈,遍體生寒,躺在牀上輾轉反側,靈魂似乎要脫離軀體而去,耳邊隱約能聽見孩子們嬉笑的聲音。
腦海中有一個聲音告訴他應該醒來,可卡洛發現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
艹,鬼壓牀嗎卡洛嚇得一身冷汗。
他在地球上活了二十多年,從沒遇見過這種事情,可來異世界才幾天就體驗了一次。
這鬼地方果然邪門
“卡洛牧師,早飯準備好了,您是下樓去喫,還是由我爲您端上來”
門外忽然傳來敲門聲,聽聲音是女僕羅莎小姐。
一聽見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卡洛頓時感受到力量重新回到了身體裏,肢體也重回掌控,一個翻身從牀上坐起。
心臟仍在狂跳,看來剛纔的鬼壓牀是真的,不是做夢
卡洛嚥了口唾沫,趕緊走下牀給羅莎小姐開門。
“卡洛先生,您怎麼了”羅莎小姐看見卡洛滿臉狼狽,不禁問道。
“昨晚睡得不太安穩。”卡洛笑笑,“不好意思,我這就下樓,讓你們久等了吧”
“也沒有。”羅莎小姐笑道,“您還不是最晚的,維克托先生現在還在房間裏沒醒呢。”
“那看來我運氣不錯。”卡洛開了個小玩笑,“因爲在我家裏,最後喫完早餐的人負責刷碗。”
羅莎小姐掩嘴笑笑,她年齡跟卡洛相仿,雖然姿色普通,但有種年輕人特有的活力,相處起來輕鬆不少,所以卡洛不介意講個小笑話。
要是換成她媽媽埃達女士,卡洛肯定一句話也不願意多說。
“您先去喫飯吧,我爲您整理一下臥室。”羅莎小姐走進卡洛的房間裏,四處看了看,“呀,您怎麼把窗戶打開了不會冷嗎”
卡洛聞言轉頭看去,自己的窗戶確實被打開了,窗簾被風吹得“嘩啦”作響,冷風還不斷灌進房間裏。
今天是個壓抑的陰天。
靠,我說怎麼這麼冷
卡洛有點疑惑,他明明記得自己睡覺時窗戶是關着的。
難道是我記錯了
羅莎小姐把散亂的窗簾收拾好,折成一個優雅的形狀,一邊還不忘說道:
“晚上睡覺的時候可得關好窗戶,我聽說我們村子有一個男人,睡覺的時候窗戶開着,結果不知道怎麼回事,第二天醒來臉就歪了再也治不好的那種。”
卡洛心想這不就是中風嗎,但還是說道:“謝謝您的提醒,我今後會多加註意的。”
“您快去吧,一會兒飯菜都涼了。”
羅莎小姐收好窗簾,伸出腦袋朝外面看了一眼,“咦,維克托先生的窗戶怎麼也開着等等,那是什麼”
她忽然發現下面的欄杆上掛着一個奇怪的東西,一開始還以爲是誰的衣服掉下去了。
可看清之後才發現,那竟然是一個人
一個腦袋被尖銳柵欄刺穿的人
“啊”
羅莎小姐發出刺耳的尖叫。
三十分鐘後,衆人聚集在屍體周圍。
這裏位於房子後面,緊挨着的就是一圈鐵質的柵欄,柵欄爲了防賊,頂端設計的極其尖銳。
維克托先生的屍體就掛在上面,慘不忍睹。
柵欄的尖端從他嘴中刺入,貫穿了他的腦袋,上面塗滿了腦漿與鮮血,黑色的柵欄被染成了血腥的紅與白。
羅莎小姐臉色慘白,雙腿不停發抖,看着維克托先生的屍體,吐了一次又一次。
她本來應該回避這種血腥的場面,可作爲屍體的目擊證人,卻不得不來接受問詢。
薇薇安站在一旁,她本來也很害怕,可還是鼓起勇氣觀察屍體,想找出一些線索。
可誰能想到,短短一夜之間,就又發生一起命案呢
“維克托先生腦部被刺穿,傷口極大,屍體已經僵硬,出現了屍斑,估計死亡時間在三個小時以上。”
西蒙爵士口述,卡洛在一旁用筆記錄。
經過昨天的表現,他已經被認可成爲西蒙爵士的助手了。
“至於死亡原因”西蒙爵士擡起頭,看着二樓維克托先生房間打開的窗戶,“初步判斷是失足墜落,不幸掉到柵欄上被刺死的。”
他又轉頭看向卡洛,“你怎麼看”
“目前線索還太少,不足以支撐推理。”卡洛合上筆記,搖搖頭,“雖然很遺憾,但我希望這是一起意外。”
一聽這話,衆人皆是表情複雜,因爲這也是他們的心聲。
兩天裏死了兩個人,如果這真的是一場陰謀,那誰還能置身事外誰又是真正的兇手
畢竟昨天殺死布朗寧先生的兇手、維克托管家剛被確認還在倉庫裏關着。
難道除了他以外,還有別人
這個猜想在所有人心裏悄悄誕生,尤其是詹姆斯先生,他獨自一人躲在不遠處,無論看誰都帶着警惕的眼神。
恐懼的種子一旦播種下去,就會難以抑制的蔓延開來,畢竟等待着死亡降臨的感覺實在太煎熬了。
他們只想像昨天那樣,趕緊找一個解釋得通的“真相”,否則在這種折磨中,人真的會發狂。
薇薇安秀眉微蹙,顯然不覺得這是一場意外。
但經過昨天卡洛的勸說,她沒有在這時發表自己的暴論,只是給了卡洛一個“借一步說話”的眼神。
道恩先生此時匆匆趕來,他剛剛按西蒙爵士的要求檢查了一遍維克托先生的房間。
“房間裏東西都好好的,沒少什麼,也沒有打鬥的痕跡,維克托先生的那把劍藏在他被子裏。”
“窗戶是從裏面打開的,窗臺上有維克托先生的腳印,看起來確實是維克托先生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
道恩先生一五一十地把發現說了出來。
其實還有一個無關緊要的小細節,那就是他發現廚房裏的那把剔骨刀,掛着的位置跟之前不太一樣。
但他想不出來這跟維克托先生的死有什麼關係,更有可能是自己的妻子不小心放錯了,於是他沒有說出來。
西蒙爵士點了點頭,大聲宣告維克托先生只是由於一場意外而死,算是稍微安撫了衆人緊繃的心。
接着他又跟卡洛把維克托先生的屍體“拔”了出來,跟布朗寧先生的屍體放在了一起,也蓋上了一層白色牀單。
卡洛還不知道,維克托曾經站在他牀頭,想要趁黑捅他一刀。
他看着維克托的屍體,想着他昨天還活蹦亂跳的樣子,卡洛心裏頗有種兔死狐悲的奇怪感覺。
安頓完維克托先生,西蒙爵士也不囉嗦,從馬廄裏牽出馬,便走出莊園,朝光輝區的方向奔去。
“理論上我一個小時就能回來。”西蒙爵士離開前對卡洛說道,但他擡起頭,看着越發陰沉的天空,又改口說,“如果下雨的話,最多兩個小時。”
“我離開後,就全靠你和道恩先生了,保護好你身邊的那位小姐,你應該知道她的身份,她膽子一直很大,我早有耳聞,可今天才算見識到了。”
西蒙爵士說了一堆卡洛聽不懂的話,“無論如何,之後全靠你了,詹姆斯先生靠不住,你要時刻安撫好他的情緒,道恩先生一家現在看來也並未完全無辜,你不要忘記提防他們”
“現在來看,你可能是最無關的人了,雖然你出現在這裏,一定也有原因。”西蒙爵士眼神決絕,“有些東西我沒有說,但你要想猜出來應該也不算難,你應該早就意識到了,這次宴會本身並不簡單”
“等我回來。”
西蒙爵士一騎絕塵,身影越來越小。
卡洛忽然有種再也見不到他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