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裘臨淵，彷彿可以看透人的內心深處。
他好像十分了解莫問天內心深處的想法，赤紅的雙眼看過來，便知道莫問天想要什麼。
是啊，作爲一名強者，或許莫問天現在的實力已經到達了人族的頂峯。
他所擁有的力量，已經遠遠超過了他所在的境界，否則也不會將壽命延長至今。
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你說他真的無慾無求，那絕對是不可能的。
已經走到了人族的巔峯，哪怕是莫問天，就真的不想再往前邁進一步麼？
真正站在山頂的人，不該總是低頭去看山腳的人如何卑微，而是應該擡頭看看自己距離天空究竟還有多遠。
而莫問天，便是這樣的人。
他這一生太漫長了，比人世間其他人都要漫長得多，所以對於他來說，俯瞰人間應該早已沒有任何意義了。
他現在，應該擡頭去看天空，那裏纔會他該去的地方。
然而，因爲所謂的法則，或許對引仙大陸的人來說，那是一個詛咒要更加貼切一些。
因爲這道詛咒的出現，即便莫問天早已擁有了遠超人族的力量，但他仍舊還會人族之軀。
他可以延長自己的壽麪，可依舊是凡胎肉體。
所以當裘臨淵問出那番話的時候，在場所有人都看向了莫問天。
儘管不知道裘臨淵經歷了什麼，但是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強大氣場，讓所有人都望而生畏。
明明未曾交戰，他們心裏便一清二楚：他們絕不是裘臨淵的對手。
所有的希望，幾乎都落到了莫問天的身上。
若是這時候莫問天被他說動了，他們還有勝算麼？
“師父......”
緊張的氛圍中，讓安九霄忍不住開口，朝着莫問天走近了一步。
可是莫問天那張枯槁的臉上，卻始終沒有半分波瀾。
他擡頭看着裘臨淵，身上的氣息十分淡然：“看來，屬於老朽的時代真的過去了。”
他突然說出這句話，讓所有人都有些茫然：這是什麼意思？
“在這個世界上，老朽果然已經沒有知音了。”
儘管莫問天說話的語氣還是很平靜，但是卻能從他的話語之中，隱隱聽到一聲嘆息：“裘臨淵，我記得你年少成名的時候，你我曾經促膝長談過，不知你是否已經忘了？”
裘臨淵聞言，也是那副淡漠的樣子，靜靜道：“自然不會忘。”
那時的裘臨淵，乃是望仙城中橫空出世的天才。
如果說戰雲和安九霄被稱爲絕代雙驕的話，那麼那時的裘臨淵便可謂是獨領風騷了。
他的出現，甚至一度讓望仙城的人以爲他將會成爲望仙城、乃至整個引仙大陸的希望。
就連當時的莫問天，也是這麼認爲的。
只可惜，當時他也看錯人了。
“既然你還記得，想必那時我就曾對你說過，我已經老了......”莫問天的聲音聽得人很舒服，好像春日午後風平浪靜的海面，給人一種安心踏實的感覺：“如今已經不是我的時代了，風水輪轉、日月更替，你我都是隕落的星辰，又何必強求呢？”
裘臨淵對他的猜測其實不假，走到了巔峯之後，又有幾個人不想再往上走一走呢？
放眼一看那些走到空淨巔峯的高手，哪一個不是繼續在勇攀高峯的路上越戰越勇？
都說強者揮刀向更強者，他們這樣的人當達到一個巔峯的時候，第一件事絕不是低頭俯瞰衆生，而是擡頭看看自己的頭頂還有沒有更強者屹立。
老人站在空淨的山巔已經太多年了，他不是沒有突破這個關口的能力，而是天命弄人。
此時，裘臨淵就是將這個機會擺在了他面前，可惜，他似乎真的沒興趣。
老人手中的劍一動，空氣裏便響起了潮水一般的激盪之聲。
劍氣如同潮水一般襲來，將老人身邊的血腥之氣衝蕩得乾乾淨淨。
老人的眼睛仍舊如同一口古井，看不到任何波瀾：“臨淵啊，你能突破自己的命運，我很高興。不過可惜，你走的路太偏太遠了。我能理解你和你頭頂十幾位先輩想做的事，可是......”
老人手中長劍一抖，沒有迎來錚鳴，反而是一浪接一浪的海潮聲洶涌而來：“同爲修道之人，難道強大的力量，就是你們心中的道了麼？”
“你說得不錯，老朽上百年如一日，站在同樣的位置上，早就已經煩了、膩了。曾經我也舉劍問蒼天，爲何對老朽命運如此不公？既然將我生在這不可證道之地，又爲何要給老朽可以證道的能力？早知如此，老朽當初就不該走上這一道仙途，當一個默默無聞的樵夫，匆忙一生或許也樂得個逍遙自在......”
劍氣激盪，潮水如注。
老人體內的仙力彷彿一道道浪濤洶涌而來，他的丹田之處更是亮起了耀眼的光芒。
光芒很耀眼，但是卻不刺眼。
衆人都可以看到老人的五臟六腑澎湃起了雄厚的仙力，光是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場，就足以將在場所有人震懾。
曲寒江看着不遠處的老人，默默地低下了頭：“沒想到他已經強大到這個地步了，果然對於我們來說空淨圓滿的巔峯，對於他來說只是阻礙。”
衆人追求的境界，對於那位老人來說已經成爲了束縛。
若是沒有境界的束縛，老人現在已經走向更高的位置纔是。
老人身邊的氣場越來越強大，不少原本圍在老人身邊的人都已經默默退後，和老人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不僅僅是避免影響他的發揮，更是爲了確保自己不會被老人的仙力所傷。
畢竟強大至此，真的動起手來，戰場絕不是他們這些小卒可以涉足的。
莫問天仍舊佝僂着身子，定定地望着裘臨淵：“臨淵吶，你的路或許很好，但那不是老夫所求的道。一步登天的事情老朽曾經也想過，但最終老朽都只得到一個答案，那就是——”
“我自己的路，就要我自己一步步地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