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崔姐姐......”
看崔沐嫦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阿英有些脫力地鬆開了手，同時臉色蒼白地點了點頭：“沒錯，我希望，你們能夠帶我的孩子離開這裏。”
“我的身上已經有那些人留下來的標記了，我根本不可能逃離黑石城。”
“即便我真的離開了，也很快就會被他們找到，他們是不會允許我們違揹他們的。”
“到那時，說不定還會給你們帶來麻煩。”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幾乎就要耗盡全身的力氣了。
但崔沐嫦看到她淚如雨下，卻不忍心打斷，任由她繼續往下說：“如果、如果你們願意我的孩子離開，說不定、說不定他還可以擺脫這樣的命運，去真正地看一看我未曾見過的山川河海。”
“崔姐姐，算我求你們了！”
一向溫柔嫺靜的阿英，在此刻顯得有些猙獰，脖子上青筋暴起，表情也十分激動。
因爲這對於她來說是很重要的事情，甚至比她的生命還重要。
她無法改變自己的命運，更無力改變黑石城其他人的命運，但是最起碼她能夠讓自己的孩子脫離苦海。
“是、是我把他帶到這個世界上來的，我不能......不能看着她和我一樣的命運，崔姐姐......求你！”
阿英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和崔沐嫦說完這些。
當她說完最後一個字，終於體力不支暈倒了過去。
崔沐嫦還沒來得及答應，看見她暈倒，趕緊將江澄喚了進來。
這一次，江澄也不顧什麼阻攔什麼君子之風了，直接從門口闖了進來，揭開被子查看了一番情況，當即眉頭緊鎖：“崔姑娘，麻煩你去叫林兄和安兄上來，我需要他們二人用仙力爲阿英姑娘護體！”
崔沐嫦看了他一眼，正色道：“你決定好了？”
“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只能試一試了！”
江澄嘆了一口氣，隨後堅定道：“我要給她......剖腹！”
得到消息之後，林燁和安九霄很快趕了上來，隨行而來的還有葉夢瑤和阿明。
葉夢瑤抱着孩子不宜進去，阿明身爲男子自然也不會進產房。
可是當看到江澄從產房裏出來的時候，阿明卻沒有和其他姑娘那樣生氣地質問，而是朝着江澄問道：“江大哥，你、你真的能救阿英姐對麼？”
看他哭得傷心，江澄原本想和從前那樣拍拍胸脯保證的。
可現在......他自己也沒底氣。
“我只能向你保證，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去救阿英姑娘和那個孩子。”
“再不濟，我也會努力保住阿英姑娘，不會讓她有事。”
儘管那孩子也是一條性命，可是保護母體絕對是第一要事。
母體沒了，那就一切都沒了。
其實林燁他們也是這麼想的，包括明，都認爲如果出現了危險，一定要第一時間保護阿英的性命。
“好，那就別耽誤了。”林燁點了點頭，問道：“你告訴我們需要做什麼，我來幫你。”
可就在這時，一直沉默不言的崔沐嫦還是嘆了一口氣，開口道：“或許，我們不能保阿英。”
而林燁則皺了皺眉頭，他知道崔沐嫦不會平白無故這麼說：“發生什麼事了？”
崔沐嫦嘆了一口氣，簡單地把剛纔阿英對她說的話告訴了衆人。
“阿英說，如果只能保一個，她希望是她的孩子。”
“她的命運太過短暫，可她的孩子卻還有去到外面世界的希望。”
“如果可以的話，她請求我們抱住這一份希望。”
崔沐嫦說完，所有人都沉默了。
阿明早就泣不成聲，一屁股就癱倒在了地上：“阿英姐、阿英姐......你怎麼這麼傻啊？哪怕壽命比別人短了一半，但好歹還是活着的啊！”
“你這麼做，人死了，不就什麼都沒了嗎！”
看阿明在地上痛哭，崔沐嫦也拿不定主意，不忍心地朝着林燁問道：“林大哥，現在該怎麼辦？”
林燁也沉默了。
現在阿英已經昏死過去，這裏沒有麻藥，所以在剖腹的過程中阿英肯定也是暈倒狀態的。
這個狀態之下，她的情況完全可以由他們決定。
保大保小，這是一個問題啊。
如果說阿英只是單純的母性散發，要保住自家孩兒的性命，他雖然可以理解，但他還是會選擇保住阿英的性命。
因爲無論發生任何事，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那個未曾來到這個世界的孩子雖然無辜，可兩者只能取其一，他必定會先選擇保護母親。
可是阿英的理由，確實讓人很難拒絕。
如果她說的是真的，那麼這個孩子是有可能跟着他們出城之後過上正常人的生活的。
只要不出意外，這個孩子完全可以自由自在地活過幾十年，甚至更加漫長的歲月。
而阿英的意識已經覺醒了，若是她醒來之後發現沒了孩子，自己也不能離開黑石城，那麼對於她來說，或許活着就是最大的痛苦。
在短暫的生命之中，她已經孤獨了十八年，難道還要在痛苦之中活過剩下的十幾二十年麼？
到那時，若是阿英想不開自盡了，那今日他們的所爲又有什麼意義呢？
林燁思索良久，始終沒有得到一個答案。
倒是江澄快等不及了，連忙催促道：“林兄，你再不拿定主意，只怕兩個人都保不住了！”
林燁看了看在地上痛哭的阿明，他恐怕到現在還沒想通阿英爲什麼要這麼做。
在哪裏活着不是活着？長短又有什麼重要的？
他不知道的是，在阿英心裏，她想要的不是生命的長短，而是生命的厚度。
也許出去之後，她的生活不會比在這裏好。
會飢餓、會寒冷，會爲了生存而不停奔波。
但那又如何？
最起碼，她還是腳踏實地地站在自由的土壤之上。
或許，她想要的就是這樣，而非能活多少年。
終於，林燁還是下定了決心，朝着江澄道：“儘量把兩個人都保住，到了迫不得已非要選擇一個的時候......保住那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