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內逛了一天下來，林燁三人都沉默了。
回到仇新家的小院後，仇新每日的工作尚未結束還沒回來，慧娘爲他們準備了晚飯之後，就去給仇新送飯了。
五個人坐在桌子面前，一言不發。
林燁已經將明日琅那裏聽來的事情告訴了崔沐嫦和葉夢瑤。
江澄自從上午得知此事之後，就再也沒說過一個字，整個人格外痛苦。
他是最不擅長說謊和演戲的，爲了避免被慧娘母子看出什麼來，他全程都躲在林燁和安九霄的身後，一言不發。
而現在，是五個人一起一言不發。
不知道過了多久，葉夢瑤突然“噌”的站起身來，一把就拿起了自己的佩劍。
俏臉生寒、態度決絕：“我去宰了那個老頭！”
剛走兩步，林燁便默默道：“他至少空淨大圓滿。”
葉夢瑤面無表情地坐了回來。
看她的樣子，林燁有些哭笑不得：“你的想法，其實我也有。”
“可是且不說咱們能不能宰了他，就算真的動手了、獲勝了，最後陣法還是存在。”
“而且，沒了他們靈隱宗的人在此維護，陣法遲早有一天會消失，地下城還是會再度分崩離析。”
“結果是一樣的，我們還更費勁了。”
衆人再度陷入了沉默。
林燁說的話大家心知肚明，可就是一口氣憋得怎麼都上不來。
這種被人陰了一把，人家還光明正大地告訴你的感覺，實在是有點不好受。
感覺被人當個傻子耍了。
“唉。”
林燁嘆了一口氣，首先打破了沉默的氛圍：“這件事情其實也不能完全怪靈隱宗，畢竟是我們自己選擇‘多管閒事’的，賴不上人家。”
“況且明日琅那老頭也說了，他絕不會強求我們留下來破陣，我們想走隨時可以走。”
“所以現在的重點，還是商量一下究竟怎麼辦。”
他們若是想破陣，靈隱宗的人不僅不會阻攔，甚至還會敲鑼打鼓地把他們送到陣眼那裏去。
可一旦破陣，地下城裏這些人怎麼辦？
想走也行，那麼可能日後每當心魔涌現的時候，其中必然有阿英和阿明的兩雙眼睛看着他們。
這纔是他們最糾結的事情。
可以說明日琅不道德，但最終路要怎麼走，其實還是得他們自己來決定。
一天都沒說話的江澄在此刻顯得特別折磨，他默不作聲地站起來，第一次連個招呼都沒打就出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安九霄本來還想喊他，卻被林燁叫住了：“算了，讓他去吧。江澄的心性你知道的，可能他現在比我們還煎熬。而且別忘了，阿英的性命還是他救回來的。”
今天早上跟着慧娘去送飯的時候，他看到那些魂魄殘缺的人時，整個人臉色就不好了。
作爲一名醫修，魂魄上的損傷纔是大病。
那些人在他眼裏已經病入膏肓了，現在卻告訴他不僅不能救，而且還要讓他們直接去死。
他心裏自然接受不了。
安九霄明白了林燁的意思，也是長嘆一聲：“我也拿不定主意，但我總感覺，這道陣法最後無論破與不破，‘黑石城’這三個字以後怕是要成爲我修煉道路上的一道心魔了......”
“你還是回去好好休息，仔細想想怎麼幫你師父找到極易劍的歸宿。”
“這裏的事情，我會想辦法。”
倒不是林燁在這時候玩了一把英雄主義，而事實就是如此。
明日琅點名道姓等着他，安九霄他們說白了也是被自己連累的。
林燁總覺得，明日琅說的那句“等着他”，不僅僅是看中他的能力。
或者說，這些都是他對自己這個“預言之子”的考驗。
不過這些都是自己的猜測，那個老頭子神祕莫測，看起來坦率，實則心思深得自己猜不出。
安九霄知道林燁在安慰自己，笑了笑，一擺手站起來：“算了，反正還有兩天的時間，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說完，他拎着酒壺起身出去了。
見他們都走了，一直沉默不言的崔沐嫦這才擡起頭來，看向林燁：“林大哥，你不會放棄阿英他們的，對麼？”
看着她俏臉上露出的愁容，林燁知道她這是記起了她對阿英的承諾。
沒等林燁開口，她便道：“你放心，我不是在逼你。”
“當時我們答應過阿英，即便不能讓他們自由，也會將她的孩子帶走。”
“雖然......”
崔沐嫦咬了咬脣，覺得自己分外殘忍：“只帶走一個孩子，並不能改變什麼。”
她是知道林燁的爲難的，無論這陣法破與不破，總有人需要犧牲。
而林燁，終究是最爲難的那個。
葉夢瑤看她情緒不佳，趕緊伸手去握住她：“沐嫦姐，你別這麼悲觀嘛。”
“你想，我們和林大哥一起經歷了這麼多風雨，多少生死一線都過來了？怎麼可能兵不血刃地輸在這裏呢？”
“你要相信林大哥，相信自己，我們一定會想動兩全的辦法的！”
一邊說着，葉夢瑤還一邊朝着林燁擠眉弄眼。
後者明白她的意思，也拉住了崔沐嫦的手安慰道：“是的牧場，你別多想。這件事情還沒商量出結果了，我會認真考慮的。”
“你放心，無論最後結果如何，這件事都絕不會成爲我的心魔。”
“因爲我林燁一旦下定決心要做的事，就從來不會後悔。”
如果說葉夢瑤純粹爲了安慰崔沐嫦的話，那麼林燁說的就是真心話了。
他在沒有拿定主意的時候，或許會動搖會後悔。
可是一定下定了決心，就絕不會提“後悔”二字。
對於他來說，做了，哪怕最後錯了，也比什麼都沒做好。
他現在也並非糾結最後到底做不做，只是在思考到底怎麼做，才能將損失降低到最小。
看到林燁堅定的眼神，崔沐嫦的表情總算好看了一些。
她溫順地點點頭，露出了一抹笑意：“恩，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