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忍的真相被剝開，整條街比之前還要安靜。
仇新緊緊地握着手中的劍柄，低着頭一言不發，直接轉身離開了。
看着他的背影，林燁並沒有挽留，只是轉身朝着崔沐嫦他們的方向追去。
其實慧娘母子並沒有將他們趕出來，只是他們自己覺得沒臉繼續待下去了而已。
進入靈隱宗之後，明日琅早就在山門前等候了。
看到林燁回來，他臉上沒了往日和藹親切的樣子，只是冷漠地看着林燁：“你難道不覺得，將原本的真相告訴他們，要比瞞着他們做這些更殘酷麼？”
“他們是人。”
林燁沒有多說，丟下了四個字，便直接尋着崔沐嫦留下的氣息而去。
是人，就該對自己的命運有所抉擇。
是人，就該勇敢地面對自己的命運。
而不是被人操控擺佈，活在迷茫的快樂之中。
看着他的背影，明日琅臉上並沒有慍怒，只是沉默良久之後才輕笑一聲：“有時候，無知，活得要更輕鬆啊。”
林燁和崔沐嫦等人匯合後不久，大家都沉默不言，默默地坐在山上打坐休息。
短短一個下午的時間，阿蠻便來找他們了。
江澄成功了。
總的來說，壓抑了這麼多天，也算是得知了一個好消息。
畢竟無論最後要不要破陣，若有有江澄幫忙補魂的話，起碼地下城裏的這些百姓會活得更像個人。
說不定幾世之後，他們也能夠有走出這裏的機會。
前提是，他們想的話。
林燁鬆了口氣，葉夢瑤的臉上也難得見了笑容。
崔沐嫦儘管沒什麼表示，可能看出來她緊繃的表情也鬆弛了不少。
至於安九霄，則是大灌了一口酒，感嘆道：“別看江澄這小子平日裏傻不愣登的，沒想到關鍵時刻，還得靠他救命吶。”
“是啊......”
林燁一聲輕嘆，吐出了一口濁氣。
確實，如果沒有江澄作爲後備的話，他是不敢去和地下城的百姓說出真相的。
因爲若是不能補魂，那麼破陣之後這全城的人必死無疑。
但若是江澄能夠爲他們補魂的話，那麼全城的人就可以恢復到正常人的狀態。
而且，若能夠補得齊全，那麼還是有機會再入輪迴的。
畢竟當初他們乃是枉死，本身在入輪迴後就是不用下十八層煉獄的。
再世輪迴，他們仍舊能爲人。
只是不知道，他們如何選擇了。
安九霄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走到林燁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林老大，要是江澄那小子知道，你如此信任他。”
“居然在他成功之前，就將一切真相都告訴了地下城的百姓，你說他會不會嚇得一身冷汗？”
畢竟一開始林燁並不知道江澄會成功，就這麼告訴了地下城的百姓，給了他們希望。
萬一最後百姓鬆口答應了，給了地上的人希望，最後卻因爲江澄的失敗，導致陣法無法被打破，又或者一旦破陣地下城百姓俱亡，這因果可就大了。
而林燁卻十分淡定，說出來的話語氣也不容置疑：“我相信江澄，他一定能辦到，因爲......他是江澄。”
他身上的仙力十分微弱，臉色看起來也很蒼白，甚至還在不停地往外冒冷汗。
可以看得出來，他現在很虛弱。
林燁沒有打擾他，只是走到了明日琅身邊。
後者仍舊看着江澄，眼中寫滿了不可思議：“沒想到，在這個時代，竟然還能有一位這般的醫修出世。”
“我忽然覺得，老朽真是在這黑石城中待得太久了，久到外面的世界是何種模樣都快不知道了。”
“或許，在幾百年後的現在，又有一名優秀的醫修將會飛身成聖了。”
說完，明日琅看林燁沒什麼反應，又轉身看向他：“倒是你，我看不出來，最後你會以何道飛昇。”
按理說，林燁身爲一名劍修，自然是以戰飛昇、以劍飛昇。
可是不知爲何，明日琅這個活了幾百年的老妖怪，最後竟然都看不出他的飛昇之路究竟是什麼。
這個年輕人，身上有着太多自己看不透的祕密。
林燁對他的話仍然沒有任何反應，只是認真地看着江澄：他果然做到了。
浮生之道，他已經盡在掌握。
而且，在江澄成功的那一刻，他也正式進入了空淨中期的巔峯狀態。
很快，江澄便會成爲這世間最稀少的，空淨後期的醫修。
飛昇成聖，或許只是一步之遙，只需要一個契機。
看林燁不想搭理自己，明日琅也不再自討沒趣，他知道林燁現在看他氣不順。
只是在臨走之前，他忽然道：“走吧，黑石城的百姓都在等你了。”
這麼快？
林燁原本以爲，等這個答案需要耽誤很多天，可是沒想到地下城的百姓們這麼快就有了答案。
只不過在臨走之前，明日琅忽然別有深意地看着他，說道：“人心，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好，也沒有我想象的那麼壞。”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這世上爲什麼總是好人遭罪，壞人享福？”
明日琅說完，轉身便走了。
從他的這句話，林燁已經大概知道了地下城的百姓們會給他怎樣的答案了。
一時不知道是開心還是愧疚。
開心的是，此事終於有了一個結果，而且這些被囚禁在地下地上兩座黑石城裏的人，終於都要有一個解脫了。
可愧疚的是，正如明日琅所說，爲什麼到最後，反而要無辜的好人來做出妥協。
而讓那些真正犯下過罪孽的人，來享受他們忍讓的結果呢？
這不公平，可又沒辦法。
若是不妥協、不失去，就不會有得到。
這座黑石城是上面人的囚牢，又如何不是下面人的囚牢呢？
他們被囚禁在這地底之下，不得輪迴，永遠生活在虛妄之中......
看着明日琅宛如世外高人一般離開的背影，林燁幽幽道：“別裝了，落到這個地步，還不是你靈隱宗的先人們自己辦事不牢？”
明日琅身子崴了一下，差點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