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京城這等四處佈滿眼線的地兒,自己這童大寶兄弟的身份一旦被人拆穿,雖說不至於死無葬身之地,可好不容易得來的線索可就註定要斷了。
在桃花簡單說了一番事情經過之後,王初一聽得亦是眉頭緊皺。
“真沒想到在天子腳下,居然還有這等惡劣行徑。”
“若非逼的沒辦法,小女子又怎可能敢來錦衣衛告狀?街坊鄰居可都知道我來告狀的事情,便是那惡婆娘也都知道,偏偏沒有阻攔,想必她恐怕早已清楚我見不到錦衣衛總指揮使,眼下說不定正等着我回去看我笑話。”
桃花說到此處,哽咽不已。
依舊腦門兒纏着一個大大冤字的民女深吸一口氣道:“既然錦衣衛不管,那我就只好告御狀,實在是沒法子,只有這一條路。”
王初一連忙道:“那倒不用,姑娘,在下跟你保證,錦衣衛一定會管這件事情,再者,如果連錦衣衛都不管用,你去告御狀又能如何?你可知皇宮有多大?別說守城的禁軍讓不讓你進去,縱然進去,沒人帶路,你又如何能見到皇帝,對不對?”
“公子說笑了。”
桃花苦笑着搖搖頭。
她本生的漂亮,在市場做買賣的時候也沒少碰見一些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富家子弟,在不久前剛剛遇見王初一時候,她還疑心會不會又是一個垂涎自己美貌的浪蕩子,但經過一番接觸之後,桃花發現面前這位穿着普通的公子倒也不像壞人,故此才願意說這麼多。
相依爲命的母女兩二人,也絕對不是逢人便大吐苦水的女子。
眼下說出這番話,桃花沒指望眼前公子能與自己感同身受,只希望在這世上能多一個人瞭解自己的痛楚,僅此而已。
“我看的出來公子想要幫我,只是這次,欺負我母女兩的女人身後的靠山着實厲害,連衙門都不敢管,公子縱然願意幫我,又能如何?更別說要錦衣衛替小女子申冤,還是不用公子多費心思了。”
“我算是看出來了,朝廷當官的都是一丘之貉,沒什麼區別,原本還對錦衣衛抱有希望,現在看來,簡直就是笑話。”
王初一越聽心裏越覺得不舒坦。
當下自己倒是的確可以表明身份,直接替桃花伸張正義,可如此一來,十有八九是查不到那婦人身後的大魚。
到時候多半對方會選擇破財免災息事寧人。
自己若是在的時候還好,若是不在的時候,誰能保證同樣的事情不會再重蹈覆轍?
到時候豈非又害了這對母女?
王初一琢磨片刻,對桃花道:“姑娘若是信得過我?可否帶我回去看看究竟是個什麼情況,也好對症下藥,當然,姑娘也不必怕這樣會連累我,我這人就這點毛病,喜歡打抱不平拔刀相助,再者,正好我也有親戚給皇帝當差,說不定不比對方官職低,保不齊就能幫上忙。”
“就你?”
這話倒不是桃花說的,而是國字臉侍衛說的,此時這位侍衛滿臉不信。
他估摸着面前這傢伙有後臺不假,可若說是在皇帝面前當差,他還真是不信。
桃花亦是有些驚訝。
“公子,你……”
王初一咧嘴一笑。
“我不會拿這種惹麻煩的事情來跟你開玩笑,至於我家裏的親戚是誰,現在還不方便多說,不過總歸多少有點用處就是。”
桃花思索良久,約摸是在思考王初一話裏的可信度,但見王初一一臉誠摯,桃花心中默默給自己打氣。
也許今天真遇到了一個心地善良的世家子弟也說不定,眼下衙門不管,錦衣衛不顧,告御狀也不知能不能見到皇帝的情況下,亦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不過桃花上下打量了一眼之後,咬牙指了指王初一身上的衣裳,那模樣大概是說這身衣裳太過寒酸,實在不像是家裏有靠山的世家子弟。
王初一倒是不以爲意道:“姑娘你一定沒聽過說書對不對?若是你聽過說書人嘴裏的江湖,大概便知道越是高人,便越是真人不露相,這用那些個武夫的話來說就是返璞歸真,反而是那些裝模作樣扮高人的傢伙,十有八九都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
二人漸行漸遠。
只留兩個侍衛面面相覷,不過很快便一笑置之。
……
……
一幅畫畫不盡花燈時節的萬紫千紅,但畫中蹲在河邊,親手放下河燈的女子,卻足夠讓萬千星辰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
在盧升象的畫筆下,最先勾勒出來的是沿河兩岸的人聲鼎沸,然後是小河中流淌着的密密麻麻花燈,最後纔是河邊花燈下被小河水溼透一部分裙襬的女子。
“盧兄當真是妙筆生花,妙,實在是妙。”
先是匆匆一瞥,隨後又仔仔細細一筆一劃看清楚這幅花捲的李春風兩眼放光。
“對於雲夢郡主來說,所有的見面禮都不如這麼一幅畫來的更加珍貴,更加賞心悅目,我相信郡主一定會滿意。”
“那倒是。”
放下畫筆的盧升象重重舒了一口氣。
作畫是一件極其耗神的事情,堪稱琴棋書畫最難,但卻也最賞心悅目。
在得了李春風的要求之後,盧升象只能憑着記憶中那位郡主的模樣一步步還原,呈現在紙上。
“郡主何等尊貴身份,尋常金銀玉器自是不看在眼裏。”盧升象一邊收拾筆墨,一邊又嘿嘿笑道:“不過郡主會不會喜歡這幅畫我倒不敢保證,只求李兄將這幅畫帶過去的時候,倘若郡主不喜被人作畫而勃然大怒,定要記得給老弟我說幾句好話纔行。”
有了這幅畫作底氣的李春風心情大好。
早先還因爲不知道送什麼禮而煩惱,眼下得了這麼一幅畫,不知不覺便硬氣許多。
“盧兄說的哪裏話,郡主再如何,那也只是個女兒家對不對?哪兒有女兒家不愛美的道理?依我看這幅畫送過去,郡主只會對你推崇有加,更有可能說不定跟皇帝也推薦你,到時候陛下高興之餘,極有可能給你個一官半職,到時候豈不平步青雲?”
盧升象道:“這話也就只有你這個未來的郡馬爺敢說。”
李春風一愣,再度露出笑意。
“等這幅畫晾乾了我就啓程進宮,對了,別忘了畫卷上面題我的字。”
盧升象嘿嘿道:“這事兒怎麼會忘記?交給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