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了句：“媽，是沒睡好嗎？”
“不是。”
葉婉蓉搖搖頭，難得笑了笑。
“睡的挺好的，連個夢都沒有。”
很奇怪的，在筱筱作爲她兒媳婦的這些年，她們的關係一直不太好。
反倒是現在，她病了，兩個人倒是很好好說說話了。
可見，婆媳倆，總歸是不能都強勢。
葉婉蓉現在清醒的時間很少，她的身邊又都是照顧她的醫生、看護，這些，都不是能聽她說心事的人，筱筱成了她唯一的傾訴對象。
不用她找話頭，封筱筱看出來了，於是主動發話。
“媽，這會兒你精神好，跟我說說以前葉家的事情唄？”
“以前葉家……”葉婉蓉擡眸，眼神變得悠遠。
“葉家當真是大戶人家……我長在這樣的家庭，全家上下都慣着我，只要我喜歡的，從來沒有得不到的……”葉婉蓉拍拍筱筱的手，“只是，我這輩子最想得到的，愛人和朋友……卻從來沒有得到。”
她原本可以的，只是，她犯了錯——一步錯、步步錯。
當時還年輕的她，沒法接受愛人被搶的事實，等到大錯鑄成，已經無法挽回。
於是，她只能繼續錯下去……封筱筱聽的心驚，也覺得不可思議——婆婆這是，後悔了？
她終於認識到，自己的錯了嗎？
不怪筱筱難以置信。
實在是葉婉蓉這個人一向囂張跋扈，沒理都要攪三分，在她的認知裏，自己是絕對不會錯的！也許，這就是人們說的，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雖然很不吉利，但筱筱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大。
封筱筱舔了舔脣縫，試探着問到：“媽，那個什麼……林慧茹，她是什麼樣的人？”
嗯？
葉婉蓉看了眼封筱筱，有些意外她的發問。
怕她惱，封筱筱一問出口就後悔了，忙說，“你不想說就不說，我就是隨口問問。”
“沒關係。”
葉婉蓉淺淺笑着，嘆道，“慧茹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如今，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還活着，如果還活着，是不是過得好。”
她看着封筱筱，那眼神卻並不是在看她。
封筱筱摸了摸自己的臉，“我……很像她。”
“嗯。”
葉婉蓉點點頭，“這就是緣分吧，我的丈夫惦記了她一輩子，結果，我的兒子娶了個這麼像她的你。”
封筱筱抿嘴，沉默。
葉婉蓉自顧自的說着，不管筱筱有沒有在聽。
“你長得那麼像慧茹，但是性格方面，你們一點也不像。
你呀，就像個小炮仗、小辣椒，慧茹可比你溫柔多了，她說話總是輕輕柔柔的，不說話的時候望着人也像是在笑……”竟然是這樣！這一點讓封筱筱很意外，她還以爲當初毅然決然離開聶鴻鑫的女人應該是比葉婉蓉還要火爆的性子。
不過，好似這樣更好理解，聶鴻鑫應當是不喜歡葉婉蓉這種性子的。
林慧茹、林慧茹，封筱筱雖然從來沒見過她，倒是和她神交已久。
“筱筱。”
葉婉蓉的聲音讓封筱筱回了神，“幫我把靠枕拿掉吧，我有點累了。”
封筱筱忙照做，扶着她躺好，“這樣可以嗎？”
她們說了有一兩個小時了，葉婉蓉覺得累了也很正常。
“嗯。”
葉婉蓉點點頭，卻沒有立即閉上眼。
封筱筱也沒打算馬上走，總要等到葉婉蓉睡着了，她才能離開。
“筱筱。”
葉婉蓉握着封筱筱的手，無奈又憂傷，“我現在連夢都沒有了。”
封筱筱微怔，她聽丁創說過，好像說睡覺做夢反而是睡眠質量好的表現？
像葉婉蓉這樣的情況，睡眠主要是因爲病，那麼大體是沒什麼質量的。
哎。
葉婉蓉輕嘆，她只是需要傾訴一下，“知道嗎？
我聽說，一個人若是恨你，不想見你，那麼，就連夢裏，他都不會來見你。”
“這麼久了，阿錚爸爸一次都沒有來見過我。”
原來，如此。
葉婉蓉閉上眼，封筱筱替她蓋上被子，帶上門走了出去。
房門輕輕合上的瞬間，葉婉蓉眼角有淚水溢出……好累啊，真的好累。
鴻鑫不在了，他到死都還恨着她。
慧茹呢？
她大概也已經不在了……當初的三個人，現在只剩下了她自己。
她……也快了。
門外，封筱筱合上最後一絲門縫，幾不可聞的一聲輕嘆。
她能確定，婆婆是知道錯了。
她不是當事人，不能代表誰來表示原諒或不原諒。
從療養院出來，封筱筱的心情沉甸甸的，有些壓抑。
她想馬上見到聶錚，見到他就能晴朗了。
餘陌去開車了，封筱筱在等着她。
一輛車子在她面前停下，但卻不是餘陌。
封筱筱瞄了一眼，並沒有在意。
但車門開開，從車上下來個人，徑直走向封筱筱。
那人態度很是恭敬，“請問，是封筱筱封小姐嗎？”
封筱筱一愣，細細看着這人，確認自己並不認識他。
難道，又是葉家的親戚？
她點點頭，蹙眉帶着警惕，“你有什麼事？”
“封小姐，你別害怕。”
來人遞上名片，“我們先生想要見見你。”
封筱筱接過名片，上面寫着——應昱銘。
這是誰？
封筱筱一點印象都沒有。
她搖搖頭，把名片遞了回去，“我不認識你們先生，我想，我們沒有見面的必要。”
那人倒是並不喫驚，彷彿早就料到了她的態度，補充了一句：“封小姐，或許，你對自己的身世有好奇？”
封筱筱一怔，面露錯愕。
“封筱筱。”
那人做了個請的姿勢，“見了我們先生，你就會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
一時間，封筱筱匆匆做了決定，跟着這人上了車。
確實挺意外，她不是封簡帛親生的，但這事，她並沒有掛在嘴邊，除了封簡帛、聶錚還有翁千歌、虞天薇，她並沒有張揚。
這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應昱銘，竟然知道她的身世？
他和她的親生父母又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