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怎麼稱呼?”
程大川問的是陸淵和沈言,言語中恭敬有嘉,也變得文縐縐了許多,畢竟連太子殿下都要禮遇再三的人自然不會是凡夫俗子。當然程大川本就不是一個勢力之人,即便是這二人布衣白身,可年歲比自己長,言談舉止間皆不俗,程大川自然不會輕慢。
“弊姓陸,名行止。”
“沈言。”
“陸爺,沈爺。”程大川憨憨地笑着,“我有事不太明白,想要請教二位。”
“不用客氣,程將軍請說。”
“我有一事不解,你們是從一開始就知道隋將軍所在嗎?”
陸淵笑了:“自然不是,誤打誤撞罷了。”
“可……”程大川想破腦袋也想不通這樣的事是如何誤打誤撞的。
“那張告示本就奇怪,沒有寫清楚是誰家求醫,又是因爲何病求醫,閩城並不大,能拿出重金求醫的人家屈指可數,我們問了一些本地人,都說沒聽說過這幾家家中有什麼人需要看病的。我們還找了個醫館問詢,也沒聽說最近有人重金求醫。”
當然有些事情陸淵並沒有說,那就是在來之前他們其實已經收到了一些情報,比如說暗衛找尋不到隋左洲的下落;再比如最近的三場大小戰役中隋左洲和其副將程大川都沒有出現;還有他們早在看見告示之前便已經猜想是不是隋左洲是不是受傷了……就是因爲他們已經有了猜想,所以在程大川喬裝管家說“我家老太太”的時候才那麼詫異。
其實換一個人或許能猜到背後的彎彎繞繞,但程大川沒有多想:“原來是在這裏露的破綻啊。”
“不止。”沈言含笑道,“你們派了兩個士兵緊盯着告示,自然會讓人聯想到求醫的軍營中人。”
陸淵繼續又補了一刀:“你雖然聲稱自己是管家,但是你的背挺得太直了,能重金求醫的必定是大戶人家,而大戶人家的規矩自然也是多的。進進出出點頭哈腰都是難免的,日子久了絕不可能有你這麼挺拔的脊背。”也是看着程大川的背影走了一段路後,陸淵確信他們沒有找錯人,這纔有了那句“好玩吧”的調笑之語。
“再之後便是太子殿下指出來的。”程大川自己都樂了,“我們本想借那個老太太一探你們的虛實,沒想到反倒是把自己暴露了個底朝天。”
陸淵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詷兒並不想聲張他的身份。”
聽見陸淵如此親暱的喚陸詷,程大川還是沒能憋住:“您是殿下的……”
“長輩。”陸淵一言以蔽之,不願再多言。
但這麼一句話已經足夠說明他的身份了,國姓,又是太子殿下的長輩,想必是哪一個親王吧。程大川想着,也許是陛下的兄弟或是堂兄弟也說不定。
程大川帶着陸淵和沈言逛軍營,陸詷和吳珣的營帳安靜下來,還有另一個營帳也安靜了下來。
有一個讓門口的守衛退開,自己輕手輕腳的進了主帥的營帳,盯着牀上臉色微微泛白的隋左洲,那人從懷中掏出了一把匕首,匕首的鞘上用雪白的皮子包裹,皮子上嵌着七種白色珍寶,整個匕首看起來並不招搖卻又華美非常。那匕首慢慢地落下,突然間握着匕首的手腕被攥住了,出手的是那個看上去已經睡死過去的隋左洲。
“我……這是擔心大將軍,知道將軍眼饞我這匕首,便借將軍抱兩天,興許將軍有個念想便能醒來。”來人哼笑了一聲,“看來這匕首效果不錯。”
隋左洲睜開了眼睛,目光有些渙散,茫然地四下看着。
那人皺起了眉頭,忍不住彎腰湊近了一點:“你還看不見?副將軍不是說你能看見了。”
隋左洲伸手揉了揉眉心,拽住了他的手腕:“似乎有一些影子,你別晃,讓我看得真切一些。”
那人果然就不動了,兩人湊得很近,鼻尖幾乎就要對上鼻尖了。
隋左洲定定地看着,突然嘴角揚起了起來:“原來你這般緊張我。”
那人腦子嗡的一下,瞬間就意識到自己被耍了:“你!”當即想抽身離去,卻沒想到被一隻如同冰塊一般的手握住了。
“你手這麼這麼冷?”說完這話,那人愣住了,可隋左洲最開始握住自己手腕的那隻手卻是溫熱的,冰火兩重天是怎麼一回事,想了想,那人皺眉道,“我去找那小兄弟來。”
“他已經盡力了,我就是有點冷。”隋左洲拉住他,“你幫我暖一暖。”
暖手該怎麼暖?
原本那人用雙手暖了暖,但很快自己的手也冷了下來,最後那人乾脆將隋左洲的手揣進自己懷中。
“你怎麼不讓程大川幫你暖手呢?”那人的話中莫名地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隋左洲這才恍然:“你醋了?”
“我醋什麼?”那人瞪了他一眼,“我謹遵大將軍旨意留守軍營,兢兢業業,未敢有一日忘卻將軍囑託,生怕將軍歸來責難於我。”
“如何責難?”隋左洲含笑問道,“是這般還是那般。”
“你能不能正經一點?!”
“本是想的,但多日未能親眼見你,內心如小鹿亂撞,實在是靜不下來。”隋左洲見那人徹底要惱,這才收斂起調笑,“幫我解了發冠吧。”
那人靠向隋左洲,伸手抽出他發冠之中的木簪,另一手取下發簪,髮絲便散落而下,看着難得如此放鬆的的隋左洲,他一時鬼迷了心竅,忍不住朝隋左洲靠過去。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那人瞬間向後一躲,再一看兩人已經肩並肩正襟危坐於牀榻之上。
來人是王響,見到隋左洲後,王響大喜:“老程果然沒騙我,大將軍如今已經大安。”王響走到牀邊,又一巴掌拍在了那人身上,“還是你消息靈通,我方纔還在找你呢,原來你躲在這裏了。”
“什麼躲?我這是憂心將軍身體。”
王響撓了撓頭髮,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也沒有多想:“哦對了,那個天賦異稟的吳小兄弟似乎帶了他的朋友來了軍營,跟老程似乎也是認識的,你要不要去看看?”
隋左洲很快想到王響說的應該就是吳珣,而他的朋友自然就是陸詷一行人,旋即吩咐道:“無妨,軍營之中隨他們走動,勿要多問。”
“是,我這去交代手下的弟兄們。”王響是個急性子,收了命令旋即急匆匆地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