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主看着吳珣,突然大笑起來,隨後卻壓低嗓音,用詭異的語調說道:“你討厭他對不對?你想讓看着他死對不對?”
吳珣沒有否認,這正中莊主的下懷,莊主上下左右好好打量了一番吳珣,只覺得越來越滿意,原本想讓吳珣做一個護衛打手,但如今他卻有了別的想法。
“你願助我成佛嗎?”莊主目光牢牢盯着吳珣,他眼中的瘋狂與偏執幾乎在一瞬間迸發而出,“不,你願一同與我成佛嗎?”
“成佛?如何成佛?”
“當然是——地獄不空,誓不成佛。”莊主的嘴角揚起了一個剋制的弧度,“這人間,便是地獄。”
吳珣手腳發冷,直到莊主轉身對着樓下大手一揮,吳珣這才意識到他方纔一直緊咬着自己的後槽牙,而他的脊背也已冒出了一身的冷汗。他不害怕,他是替那些被莊主盯上的人感到害怕,若此人不除還會有多少人成爲他的祭品。
莊主此刻背對着吳珣,揮手時袍袖在空中劃出了一個弧度:“你若願意,這地獄,日後你也是此間主宰。”話音剛落莊主急急轉身再次逼近了吳珣,“對了,你想殺千夜樓樓主對不對?可他現在還不能死,我需要他的身份,但你不妨先拿其他人練練手?”
吳珣皺了皺眉頭。
然後他就聽見莊主說道:“我聽雷伯說,你早間被昨晚來的那個白衣小子用劍相抵。”莊主頓了頓道,“就從他開始吧。”
***
“怎麼?下不了決心?”莊主出言相譏,“從前你能殺人,如今怎麼就手軟了。”
“並非是手軟。”吳珣擡起眼,“他罪不至死。”
莊主愣了一下後仰天大笑,這笑聲在山洞中迴盪,良久才堪堪止住了笑:“孺子可教也,那你想如何做?”
“用千夜樓樓主。”吳珣不疾不徐道,“以那人的性子必定不會對千夜樓樓主有和尊敬之心,若千夜樓樓主以身份相壓,那人反倒會出言攻擊。我記得不敬他人者,入血池地獄。”
莊主拊掌只喚“妙妙妙”:“雷伯,便如同吳獄主所言,去請那位白衣公子。”
雷伯躬身應是,轉身要走的時候吳珣喚住了他:“等等,他天性多疑,周圍又有峨眉相護,你直接邀請他他必定生疑。你就說我邀他下棋,賭注是蘇遇蘇姑娘,他定然會來。”
雷伯見莊主微微頷首,便點頭轉身離去。
莊主笑着給吳珣斟了一杯茶:“不知道這蘇姑娘是又是何人?”
“江陵城中頭牌。”吳珣笑道,“那白衣公子是個多情人,我之前在城中救過這位蘇姑娘,蘇姑娘贈了我一手帕。誰知今天早上爭執時手帕掉落卻被他看見了,他或許與那蘇姑娘有什麼關係吧,當即疾言厲色讓我離那蘇姑娘遠一些。”
莊主哈哈一笑:“果真是風流少年,不過風流歸風流,色字頭上一把刀。”邊說着莊主邊撥弄了一下手中的木質手釧。
吳珣又看見了這個手釧,忍不住好奇道:“這是佛珠?”
莊主表情似乎凝滯了,良久才挑起一抹譏諷的笑意:“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一念之間你怎麼知道你是成佛還是成魔呢?這個手釧……不過是爲了提醒我自己。”莊主慢吞吞道,“如果你不成佛,別人便只會把你當做魔。”
吳珣皺了皺眉頭,如果此人當真是少林之人,聽他說話的口吻以及行徑,約莫是叛出了少林。此時,吳珣在腦海中飛快地過着這些人的名字,隨後他根據功夫、外貌、年齡等等排除了很多人,最終鎖定了一個人的名字上——嶽花城。
吳珣微微倒吸了一口冷氣,若真是此人,那此間之事就麻煩了……
住持旁敲側擊過,但嶽花城言語情緒之中都未流露出半點異樣。直到後來又有師門逮了歹人歸來,住持猶豫再三後將此人交由師父看管。哪怕嶽花城百般暗示自己纔是最合適的人選,住持都未動搖,只說還有更重要的事要交給他做。
當時師父說到此處時,不免唏噓:“住持師侄其實是於心不忍,想放他一條活路的,奈何……”
奈何嶽花城並不領情,或許他就算是知道了住持的心思恐怕也忍不住,他之後百般接近師父,聽師父說岳花城是最看不慣不守戒律的人了,哪怕師父是他的長輩他平日裏同樣陰陽怪氣的。但那時,嶽花城卻一反常態地去買了酒肉給師父,酒過三巡後嶽花城見師父已經醉倒,便從他懷中摸了鑰匙,之後偷偷潛入關押歹人的地方。
嶽花城將那歹人搖醒後,厲聲數落了他的罪狀,隨後托起那人的掌心正欲發力時,門被推開了。門外站着師父、住持還有其餘的衆長老。
住持道了聲佛偈,只留下了一句話:“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此話爲師贈予他,也贈予你。”
嶽花城的眼睛登時便紅了,他跪在了地上:“師父……你竟將我們相提並論……”
住持一瞬間彷彿蒼老了很多,沒有回答嶽花城這個問題,只是揮了揮手:“你未皈依我佛,自行離去吧。”
師父說那嶽花城在住持門口跪了五天五夜,滴水未進,到了第六天他終於離去,他離去時留下了滿地的佛珠。就像是斷了與佛家與少林的佛緣。
若只是如此,嶽花城也並不值得害怕,但之後江湖上出了幾起聞風喪膽的案子,樁樁件件都是一些曾做過奸犯科的江湖人命喪於額前一掌。住持出關了,他獨自一人下了山,約莫半個月後回到了寺中,再那之後那令人聞風喪膽之人就像是曇花一現,未曾出現過。
師父說住持下山找到了嶽花城,然後廢了他武功,讓他再也不能興風作浪。
想到此處,吳珣摸了摸下巴,可莊主的武功並未被廢,莫不是他日後找到了辦法恢復功力?還是說師父的信息有誤?
正在莊主和吳珣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時,雷伯回來了,不負衆望的是,雷伯的身後是一道華貴的白色身影。
跟着雷伯的自然就是陸詷,陸詷看見吳珣後冷笑了一聲:“蘇姑娘人呢?”
吳珣眼也不眨道:“抱歉了,已經有人捷足先登。”
陸詷錯愕了瞬間後旋即將錯愕轉爲了怒火:“你耍我?”
“我同那人說過,蘇姑娘是您的人,可那人說沒聽過你的名字便將蘇姑娘強搶而去。”吳珣猶自忿忿不平。
“誰?”陸詷眯起了眼睛。
吳珣慢吞吞道:“一位貴人。”
陸詷哼笑了一聲:“若是讓我發現你一筆買賣兩頭掙的情況……”
“若由得了我,你當我還會告訴此事?”
陸詷一攏摺扇:“前方帶路,我倒是要看看哪個敢搶被少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