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黑皮崽崽的太子妃日常 >第 322 章 25·廟堂之高(九)
    25·廟堂之高(九)-蔣府之中紛爭起,以德報怨何報德。

    蔣明琅再醒來時,只覺得膝蓋一陣巨疼,碧玉正倚在牀架旁打瞌睡,聽見蔣明琅的聲音後慌忙起身:“小姐。”

    “我的腿……”

    “大夫過來看過,摔傷了,傷到了骨頭,得養上三個月。”

    蔣明琅鬆了一口氣,能養好就行,她闔上眼睛剛想入睡突然間想起了摔倒前看見的那一幕,猛地抓住了碧玉的手:“那個女人呢?”

    “您是說清姨娘?老爺收拾了一件廂房暫時讓她住着。”

    “你……你說什麼?”蔣明琅駭然,“你叫她什麼?”

    碧玉覷着蔣明琅的表情,小心翼翼道:“小姐,聖旨不可違,老爺也不想的。”

    “什麼聖旨?!”

    碧玉只得把聖旨內容大致複述了一遍,蔣明琅的手指緊緊地抓住了被子:“所以……所以皇上是賜了個姨娘給父親?還說不孝有三無後爲大?讓那女人給父親生兒子?!”

    碧玉沒作聲,她轉身倒了杯溫熱的水:“小姐喝點睡吧。”

    “不喝了,扶我起來。”蔣明琅掙扎着起身。

    “小姐,大夫說了您可不能動啊。”碧玉急了,上前扶住蔣明琅生怕她摔了。

    蔣明琅緊咬着後槽牙:“我要去見那個女人。”

    碧玉從前勸不動蔣明琅,如今自然也是勸不動的,不得已她只能扶着蔣明琅去清姨娘的廂房。

    要說也巧,她們到的時候正碰上清姨娘出房門,只見她還穿着紅色嫁衣手中端着一罐湯,見到蔣明琅笑盈盈道:“這位想必就是大小姐了。”

    蔣明琅看着她的衣服,臉都白了:“你把這身衣服給我換下來!”

    “這不行的。”清姨娘笑眯眯道,“大小姐莫要害我,這嫁衣得穿上三個月,不然皇上是要拿我問罪的。”

    “你——”蔣明琅恨得直接上手撕了她身上那刺目的紅,但因不良於行被清姨娘敏捷地躲了過去。清姨娘施施然地從蔣明琅的身側走過,帶起一陣馨香。

    “你要去哪?”

    “當然是給老爺送湯了,老爺爲國爲民點燈至此,妾身看着心疼啊。”

    “我爹用不着你!”

    清姨娘莞爾一笑:“你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怎麼就這麼喜歡管別人的房中事呢?”說完也不再理恨得要生啖自己的蔣明琅,徑直朝書房走去。

    “姑娘,你請回吧。”看着桌上的湯,蔣如松彷彿蒼老了許多,“天亮上朝我便會跟懇請皇上收回旨意,若皇上不收……我讓你在府外宅邸安置,日日月錢都不會少你的,但是莫要在這般了。”

    “可是妾身哪裏做得不好?”清姨娘泫然欲滴,整個人搖搖晃晃,如扶風弱柳。

    蔣如松不忍再看,閉上眼強迫自己硬起心腸:“我與夫人相識於末微,感情甚篤,蔣某此生不會與旁的女人再結連理。”

    “皇上憐大人膝下無子,命妾身爲大人開枝散葉,妾身自會以主母爲尊,生下孩子也會養於主母膝下。”清姨娘跪在了地上,“求大人成全。”

    蔣如鬆氣極:“我不在意有沒有兒子,況且我有沒有兒子與旁人有何……”

    說到這裏,蔣如松卡住了。那不是旁人,那是皇上,而皇上所言正如他曾經進諫那般。

    蔣如松苦笑了三聲,突然間明白了當日皇上的心情。如今儲位已定,帝后有沒有親子與他們這些臣子有何干系?說得冠冕堂皇,終究不還是爲了自己那點兒私心。滄然長嘆,昏黃的燭火之中的蔣如松蒼老了許多。

    翌日,蔣如松上朝請奏,言糟糠之妻不可棄,不願納妾導致家宅不寧。陸詷只是輕飄飄看了他一眼,語氣涼颼颼的:“蔣大人如此熱心於朕之後宮之事,朕當你不懂這個道理。不過蔣大人的宅邸之事還犯不着在早朝上討論,妾不過奴婢爾,蔣夫人若是不喜發賣了就是。”

    這幾句話或是旁人聽不出玄機,但在蔣如松耳中就如同一記響亮的耳光。皇上賜的侍妾他哪裏敢視作奴婢。既然清姨娘不可能是奴婢,這句妾爲奴,怕是在說自己那個不成器的女兒。

    散朝後蔣如松想前去御書房求見陸詷,卻被李福擋了回去:“皇上說沒有時間管大人的家務事。”李福似笑非笑道,“皇上這些日子本就公務繁忙,又因爲這大選費了不少原本不該花的力氣,大人是個聰明人,怎麼在這樣的事上犯糊塗?”這話說到最後已經有些怒氣,他一路看着皇上皇后到今日,好容易過兩天安生日子,卻老是有人跟他們過不去。李福對那蔣府姑娘是半點好感都沒有,若不是皇后不願皇上落個爲難女子的壞名聲,但衝窺伺帝蹤一事便已經足夠讓她下獄處死了。

    “我並非是爲家務事而來……”蔣如松本來寫好了自請出京的奏摺,但因女兒摔傷了腿所以隱而未發,但今日朝堂之皇上的態度讓蔣如松最終下定了決心。

    “蔣大人所奏可牽扯蔣小姐?”

    蔣如松微愕,他確實要將藏在袖中的摺子上奏,但他想請皇上允女兒傷愈後再行上路。

    李福彈了彈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塵,瞥了蔣如松一眼:“以蔣小姐所爲,皇上饒蔣小姐一命已是開恩,不管蔣大人是想求情還是想討公道,不妨先回家問問貴千金究竟做了什麼?她之所爲,讓蔣府滿門抄斬都不爲過。”

    “蔣大人,咱家念你是清官直臣才勸你一句。君是君,臣是臣,皇上從前是念及皇后仁厚很多事輕輕放下,可你和蔣小姐卻要冒犯皇后,還想皇上容下你們?這天下沒有這般的好事。”

    蔣如松愣了很久,他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出的皇宮,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的府。只是看見前院中女兒一瘸一拐指着清姨娘罵的時候,由衷地感到了一種無力與憤怒。

    憤怒女兒的不知天高地厚,也憤怒自己之前的縱容。

    “爹!”蔣明琅見蔣如松回府,臉上浮起了得意之色,“爹,你快給清姨娘立立規矩,她不過只是一介奴婢,我纔是府中的嫡小姐,我不允許她住在我院子旁……”

    後面的話被一記耳光戛然而止,蔣明琅不敢置信地捂着自己的臉頰,她不敢相信從小就沒打過自己的父親突然動手打了自己。

    蔣如松沉聲道:“中饋之事由你母親做主,輪不到你說話,你隨我來宗祠。”又看了一眼宛如一朵小白蓮的清姨娘嘆了一口氣,“你願意住就住,願意住明琅院子旁我讓人給你收拾出來。只是夫人身體不好,你平日裏不要去打擾她。”

    李福的話給他提了個醒,皇上生了大氣,如今雖然沒有明旨處罰,但這口□□上是不能不出的,清姨娘怕就是因此而來。若想留住自己那不成器女兒的性命,恐怕自己只能放任清姨娘的言行了。

    “奴家謝大人。”清姨娘那雙彷彿流淌着萬千情愫的眼睛轉了轉,大抵也猜出了一二,“大人放心,奴家心中有分寸,定不會打擾主母歇息。只不過紙包不住火,便是奴家有意隱瞞,怕是有人也憋不住。”清姨娘的美目衝着蔣明琅眨了眨。

    蔣如松沉默了,他清楚自己女兒的性格,若在清姨娘手中討不了好,自己又不幫她,從小沒受過委屈的女兒一定會將妻子搬出來。

    “京中日漸炎熱,京郊靜心庵倒是涼快,夫人信佛,之前幾次與我提出要前往庵中清修一段時間,這幾日精神頭不錯倒不妨去那靜心庵小住幾日。”

    蔣明琅瞪圓了雙目,眼底有淚花在打轉,這不是她爹爹,她爹爹從來捨不得自己和孃親受半點委屈的。便是自己千方百計想入宮,甚至以絕食相逼,爹都沒動過手更沒有棄她不顧……如今,是怎麼了?

    清姨娘見目的達成,福了福身姍姍離去。

    蔣如松看着蔣明琅近乎崩潰的表情,擰起了眉頭:“明琅,你老實告訴我,你究竟做了什麼讓皇上厭棄至極,甚至想要取你的腦袋!”

    “我、我沒有。”蔣明琅矢口否認,“是爹教的女兒,自己想要的就要爭取。女兒不過是向皇上剖白心意罷了。”

    不,只是這件事遠不到殺頭的地步。蔣如松不傻,他清楚皇上的人品,雖說登基之初殺了不少邱黨之人,邱晁也最終被凌遲處死曝屍荒野,但樁樁件件哪個罪名不清楚?定罪前爲平民議,大理寺甚至公開提審邱晁與邱黨之人,證據確鑿容不得邱晁抵賴,這才下了必殺令。邱晁之舉是禍國殃民,不是蔣如松自輕,自己女兒小聰明有大智謀卻是沒有的,也沒有能力做出什麼通敵叛國這樣的事。所以如今若只是女兒飛蛾撲火,還斷不至於讓皇上起殺心纔對。

    清姨娘聽見了他們的爭吵,腳步一頓,轉身又行了一禮:“大人,此事大人不妨問問小姐的貼身丫鬟。”

    碧玉……蔣明琅的臉色煞白一片,若她有什麼事情是最心虛的,便是那日在千金賭坊外她與碧玉以及僱傭的屠夫演給皇上看的那一齣戲。她想就算不能與皇上結交,在大選之前給皇上留下個善良俠義的印象也是好的……

    蔣如松見她臉色煞白,料想李福所言不虛,腦子嗡的一下身子晃一晃,在衆人的驚呼中勉強扶着門柱撐住了身體,再開口時聲音也嘶啞得宛如沁了鏽:“開祠堂,請家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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