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讓我不要你是不是”席非寧緊緊皺着眉，低頭去看她，可是他的心口很疼，但他沒有力氣去擡她的頭，就只能牽動身體埋下頭，去看她。
“你看，我都捨不得你哭。你別哭了。”席非寧低下頭吻上她的額角，再緩緩下移，將她親着擡起了臉。
他輕笑，吻掉了路言惜的眼淚。他雖心疼，但其實心喜，因爲這眼淚是爲他流的。
但她始終不知道，她的眼淚爲什麼止不住掉落，心爲什麼也跟着疼了起來，像裂開一樣，血肉分離，模糊了觸目驚心的創口，只剩微弱的跳動在苦苦掙扎。
可路言惜還來不及去回答，她睜開眼睛的時候，眼淚滑落矇住了視線，儘管這樣，她還是看見了她面前的他轟然倒下。
鮮紅的血似乎在悲鳴，悲鳴不公的世道。
路言惜狼狽地跪倒在他身邊，手足無措地去碰他，但又那麼害怕，那麼慌亂後退或是放輕，生怕碰疼了她。
畢竟她總是顫抖，手裏尋不到一點溫度，所以急切地要找到可能溫暖的地方。
“席非寧，席非寧”路言惜又一次叫着他的名字，叫得慘然了聲線。
那是隻有他媳婦才能叫的名字啊。
席非寧似乎感覺摔在地上後，不能呼吸了。他勉強睜開眼睛，聽着她喊他的名字，他想起來了，又想起來師父和他說過的話。
你以前叫席非寧，是席家最小的孩子。但是現在不是了，你跟着我就得當我的兒子，你記着，我養育你是要你給我養老送終的，至於你孩子，我不管。你以後要是娶媳婦，就把你原來的名字告訴她，也好讓她知道你們生的娃好歹是席家的子嗣，長大之後，有鬼街的庇護，更有席家撐腰你就是再委屈也不能委屈了孩子知道嗎。
“小一，小一你知道嗎”席非寧伸出了手，他想去拉路言惜的手，“我好開心，你能叫我的名字。因爲，因爲那樣，你就是我媳婦了。只有我，我媳婦纔可以叫我的名字。只是可惜，我們咳咳，我們都錯了。”
“不，不是這樣的。你爲什麼要這樣，我不想，我不想殺你了，我後悔了啊。”路言惜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快要大哭。
原來殺一個人是這樣的感覺，以前都沒有感覺。而現在爲什麼心會那麼痛呢。
“夠了，已經夠了。我不要再多，你抱抱我好不好，我們就這樣就這樣”他話都沒說完就差不多沒了聲音。
路言惜趕緊抱住他，不知道爲什麼就是想滿足他的願望。或許他真的會用命去償還。
不知道過了多久，人在她懷裏早已經沒有了生息。到最後好像都沒有得到她一句回答喜歡。
是的，最後他問了她喜不喜歡他，有沒有喜歡過，哪怕是一瞬間。
這是和南宮若薰一樣的問題，他，她確實有喜歡過。但是席非寧，是沒有的。
她想說有，哪怕說一個有也會讓他開心地走，但是最終她還是沒有說。
時間都冷掉了，淚痕幹得徹底。再也沒有了之前的生機，好好的一個人沒了，這是一件讓人悲傷的事不是麼。
她的身體僵住了，站起身來差點都要再次摔下去。
慢慢走着，走着，好像走到了門口。她不敢回頭，害怕。
“嚓。”打開了門，路言惜呆呆看着門口。
門口蹲着一個人，他背對着門，將頭埋在膝蓋裏。
只等路言惜打開門，他才愣了一下，也沒有回頭看。
周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那是二爺自己的意思。二爺已經打算把命給她了，他阻止不了。
“你個壞女人，壞女人，哇嗚嗚嗚，哇你爲什麼要殺我二哥哥，哇啊啊啊。”一個女孩跑了進去，隨後就是一陣哭喊。
女孩又跑回來，掄起拳頭使勁砸向路言惜，小小的身體推她，打她，要吃了她一般。
路言惜有點站立不穩，被她打得歪倒在門邊。
周許漸漸站了起來，他回了頭，眼眶全是紅色的血絲。他偏過頭看了一眼裏面，眼淚頓時涌出來。
是他沒有用，是他讓二爺自己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是他沒用啊。
路言惜也彷彿被剝奪了靈魂，她沒想到會這樣。但是事情就是這樣，她挪動了腳步，要繼續往前走。
可是小六死死咬住了路言惜的手，拽住她不讓她走：“壞女人，我殺了你，我殺了你。”
周許反應過來，頓時就去把小六給扯開，對她喊：“你忘了二爺對你說過什麼嗎”
“哇嗚嗚嗚，我知道我知道。但是二爺他沒了啊，哇，他爲了這個壞女人竟然離開我們。哇，我不要不要不要”小六哭到快要斷氣，幾乎也是到了撕心裂肺的程度。
一滴淚不自覺地滑落路言惜的臉龐，這會怎麼就流淚了呢。她伸手摸了摸眼淚。
“請你離開吧。”周許無法安撫小六，只能抱住她不讓她去打路言惜。
路言惜邁開步子繼續走。
周許抱緊了小六，沒有辦法。二爺把小六交給他照顧，他就得負責。
“小六，二爺冷。我們讓二爺睡到牀上去好嗎。”
“哇嗚嗚。”小六已經哭得說不出話來，只能胡亂點頭。
周許關上了門，這一切還是關上門爲好。
二爺走得很安靜，這會也要讓他安安靜靜地在房間裏睡着，睡到是時候了，他們就要再送二爺走了。
別墅很安靜，所有人都被遣散了。
二爺說過，不能對路言惜小姐動手，她來了，要讓她進來。因爲路言惜小姐是他們的嫂子，嫂子進來是要體體面面的。
後來，那些人就回去了。因爲二爺說他要和嫂子一起去沒有人認識他們的地方一起生活，他們不便打擾。
所以啊，爲了二爺，爲了二爺的所有心願，就讓他走得安靜些吧，也是報答了這些年二爺對他們的照顧。
這一天，天是陰沉的。沒有陽光，當然也沒有風雨。就很安靜的一個世界。
好像這個世界都在爲二爺的解脫而默默祝福一樣。
世上有何等風景，那一年說你眉眼如畫，竟也是最後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