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妤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那軟中帶硬,硬中帶軟的東西是人的後背,她手裏攥着的是他的頭髮。

    心裏稍稍虛了一下,寶妤默默將手鬆開,動作間不小心又扯到了他,叫那人悶哼出聲。

    她更快速的將手收回來,手是回來了,但是感覺觸覺不對,一展開發現裏頭纏了他幾根頭髮。

    “”

    她把人家的頭髮揪掉了

    寶妤拿着那頭髮,想接回去,又接不回去,人登時更虛了些。

    她不是故意的。

    張張嘴,想道歉,還沒來得及,便聽得身後人再度問。

    “你是誰”

    寶妤被那聲音打亂,已然忘了方纔想幹甚麼,啓脣就想接着話告訴他,腦子裏莫名想起奶奶的話。

    不能把名字告訴陌生人,會被拐賣的。

    “你”她猶豫了一下,道:“你先告訴我你是誰我就告訴你我是誰。”

    被她知道了名字,他應該也會擔心她是不是壞人,然後拐賣他。

    兩個人都擔心,總比她一個人擔心好。

    雲浮挑眉,沒有告訴她自己的名字,但是也沒再問她的名字。

    他一不說話,四周登時一片安靜,寂靜到風吹來的聲音清晰可見。

    一片烏雲被輕飄飄颳走,露出底下黑漆漆一片宛如野獸大嘴的天空,寶妤瞧見了,這麼高對她來說還是有壓力的,她想挪一挪,去另一邊有烏雲的地方。

    然而一動便發現自己和那人背靠背粘的很緊,幾乎除了手腳,別處都動彈不得。

    那人很高,聽聲音是個小哥哥,她太矮了,和小哥哥背靠背便意味着她腳不沾地,就那麼掛着,不是很好受。

    寶妤試了幾次都下不來,整個人都沒勁了。

    她耷拉着手腳,有氣無力問:“我這是怎麼了”

    “爲什麼飛了”

    頓了頓,似乎有點明白了,“三兒哥說這裏有仙人,你就是那個仙人嗎”

    就是這個仙人救了三兒哥,除了那妖孽的

    夜裏風大,雲浮咳了一聲才忍着喉間酥癢開口,“仙人談不上,不過是修道之人罷了。”

    修道之人

    甚麼意思

    寶妤尚且沒想明白,便忽而覺得四周一亮,那仙人一擡手,一個球顯現,將倆人罩在裏頭。

    寶妤注意力瞬間便被這神奇的一幕吸引,過了半響察覺到身後那人微微矮下身子,纔回過神。

    他一動,她這邊跟着動,先是上半身傾斜,靠在那人背上,下半身軟軟吊着,很快一雙腳落地,能踩到實質性的東西。

    那人盤腿坐好,她這邊也可以蹲在透明的屏障上,腳底下很硬,用力跺了跺,沒有掉,很踏實的感覺。

    看來有這個屏障在,應該不會有事了。

    小命得到保障,寶妤本來也沒怎麼提着的心完全放下來,張大一雙眼好奇的看向球外面。

    風很大,刮的周邊烏雲來來回回奔走,像活了一般。

    快清晨了,周圍灰濛濛的,已經能隱約瞧出一些東西,雲和深不見底的黑暗,天邊微微一點點的亮光,月亮還未完全隱去。

    寶妤從這邊看到那邊,又從那邊看到這邊,左右上下,咦,突然留神到她那隻只着了薄襪的腳腳上。

    一隻鞋掉下去了。

    她伸長了脖子往下瞧,剛一動便察覺到背後的觸覺不對,這纔想起來,她還跟小哥哥連在一起。

    可是鞋子是嫂嫂做的

    就那麼一雙,她都不捨得踩泥,平日裏當成寶貝一般鎖在櫃子裏,被寶弈翻出來,說再不穿就穿不上了,硬是叫她套到了山上。

    泥巴那麼多,她一路走,一路刮,勉強還能瞧出鞋樣子。

    寶弈笑她沒出息,八十歲裹腳老太太都沒像她這樣,沒見過東西一樣,一雙鞋子當成寶貝。

    寶弈老愛翻她的箱子,她鎖的好好的,他一下便能找到鑰匙,然後嘲笑她藏東西永遠那麼一套,輕而易舉猜到。

    再之後把她的匣子翻的亂七八糟,壓了許久的衣裳,足襪,髮帶盡數坦露。

    都是奶奶,嫂嫂還有寶弈給她買的,她沒捨得用。

    一年一年堆積的滿滿的,又叫寶弈罵了一頓,正長身體的年紀,一年一個樣,今年不穿明年就穿不上了。

    還有喫的,不能放,放就壞。

    可是奶奶一直都是這樣的,不也照樣喫喝嗎

    鞋襪硬套還是可以穿上的,她不覺得難受。

    就像這雙繡花鞋一樣,一開始也是有些擠腳,穿着穿着就不擠了,還有些大,要不然也不會掉。

    寶妤想起那雙鞋,眼中黯了黯。

    那鞋面上繡了花紋的,嫂嫂說很像她的體香,她身上好像一直有一股子花香味,嫂嫂說聞着像梅花,所以給她鞋面上也繡了梅花。

    不見了一隻,心裏有點難過。

    她的異樣被雲浮看在眼裏,無需睜眼,神念一直籠罩在四周,對她的一舉一動清清楚楚。

    想了想,問道:“怎麼了”

    寶妤唉聲嘆氣,“我一隻鞋子不見了。”

    “是嫂嫂給我做的。”

    “一年就只有一雙。”

    “弄丟了今年就沒有了。”

    “我只能穿去年的舊鞋了。”

    “那雙舊鞋鞋底被我磨破了,有一個洞。”

    “每次下雨天走路都會有雨水灌進來,我要墊着腳走。”

    長久的沉默之後,雲浮指尖突然多了一張符,往裏頭注入法力,那符登時變成了一隻紙鳥,紙鳥扇扇翅膀飛走了。

    他那邊的動作,寶妤沒有瞧見,還在訴說着自己的委屈。

    “我把鞋偷偷的塞牀底下了,不知道有沒有被寶弈搜出來。”

    “他最討厭我藏這些東西,說是破爛,只要瞧見就給我丟了,其實沒有那麼破,只要注意一點還是可以穿的。”

    “我打算過段時間等寶弈走了再拿出來給村口的大爺修一修,也許能修好。”

    村口的大爺手藝很好,她前年的繡花鞋鞋面破了個洞都被大爺修好了,還繡了個花。

    要不是長得太快,那雙鞋往死裏套也沒能穿上,她現下就有三雙繡花鞋了。

    寶妤咂咂嘴,頗是遺憾。

    “奶奶說只要沒破到修不好,都可以穿。”

    她一直很聽奶奶的話,她是個乖孩子。

    “奶奶的鞋子比我破的還多,她都在穿。”

    寶妤還待說些甚麼,目光突然瞥見不遠處有個金色的小東西飛了過來,離得很遠她還是瞧清了,嘴裏叼着她的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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