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方晟朱正陽 >第1651章、凌空飛渡
    經濟損失呢?自然要往多了報!

    莊稼、果園、農副作物的損失一律按市場價計算;廠房、設備、民宅、集體財產等等一律按購置價,不考慮折舊等因素。

    牆體半塌還能修復的,按全部塌毀計算;房屋受損修葺一下即可的,按部分塌毀計算諸如此類。

    奧妙在於,多死一個人領導多擔一分責任;多報損失,上級在財政撥款、稅收、提留等方面總會有所照顧,社會各界、紅會等多多少少總會有捐贈。

    這就是一旦出事地方正府千方百計“防盜防火防記者”的原因,擔心這些傢伙亂拍亂問亂報道,使得公佈數據出現驢脣不對馬嘴現象,被社會各界所嘲弄。

    對此,沈直華和方晟心裏透堂。

    以沈直華的穩健正派,以方晟的坦蕩無私,會嚴厲禁止並呵斥這種做法嗎?答案是——不會。

    事實上他倆過去主正的城市遇到類似情況,也會默許手下這麼做,原因在於高估一點經濟損失對地方有好處,而策略性公佈傷亡人數能夠減輕地方正府壓力,將更多精力用於搶險救災。

    爲官者,在法律法規、規章制度的執行上不能死搬硬套,如果凡事都講原則而沒有靈活處理的空間,所有崗位都用機器人好了,還需要“人”的判斷力麼?

    時間,在焦急的等待中不緊不慢地按自己的規律運行。

    刁霖沒有多囉嗦,此時此刻多說無益,一切要看傷亡情況。

    上午九點多鐘,記者們陸續趕到斷橋前,四下拍了一通後都跑過來要求採訪。這會兒即便方晟都沒心情沒底氣對着鏡頭說話,因此被遠遠攔在外圍。

    外面太冷寒風呼嘯,且到處走動容易被記者捕捉到鏡頭,領導們都呆在屋裏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或低聲商議救援方案,或考慮調遣各種後備力量,同時等待直升飛機傳回數據。

    方晟拿着材料站在地圖前久久沉吟,然後問道:“揚馬縣的人呢?”

    是禍躲不過啊!

    ***書記蒲剛和***全友陽心裏哀嘆道,硬着頭皮走上前時小腿肚都打顫,不知要被罵成怎樣。

    “去過九沙村、平安村麼?去就去過,沒去過就沒去過,說實話!”方晟道。

    兩人面面相覷,都搖搖頭。

    “向申長彙報,馬頭溝我們每年都去好幾趟,但村子……除了中心村確實很少去。”蒲剛鼓足勇氣說。

    平心而論確實不能怪兩位縣領導,方晟在縣裏任職時也不會沒事跑到村裏視察,如蒲剛所說偶爾去趟中心村就不錯了。

    縣領導沒去過,市領導更不用說了,方晟微微搖頭沒再追問。

    “圖片有了!”

    通訊員叫道,立刻領導們都圍了上去,但沒用,最新打印的兩張鳥瞰圖先送給沈直華和方晟。

    圖片上白茫茫一片!

    綠色的田野、灰白色建築、土黃暗灰色道路都被覆蓋在冰凌之下,看到此景所有人心頭劇震,霎時彷彿墜入萬丈冰窟。

    再細看又微微生出希望,平安村那張圖裏不少建築外表掛着冰凌卻頑強屹立不倒;九沙村村部附近有星星點點的人影似乎在組織搶險。

    接受到的圖片越來越多,受災情況也一點一點地展示在領導們面前:

    馬頭溝鎮區幾乎沒受影響,街上人來人往;鎮區和附近幾個村通往九沙村、平安村的道路上擠滿了車輛,應該是鎮裏組織救援救助;被衝潰的堤壩結着又高又厚的冰,暫時抵禦住滔滔凌汛……

    常懷所卻看得臉色大變,立即叫了幾位領導分頭聯繫特別是與警備區聯繫,因爲堤壩缺口被堵只是暫時的,等到一箇中午太陽曬下來溫度升高,冰牆受熱後必定承受不住壓力,到時會發生二次凌洪!

    第一次凌洪所有人都在家裏睡覺,傷亡程度可能相對好些;第二次凌洪會吞沒所有參與抗洪救災的人羣,傷亡更大!

    鎮領導或許也看出這一點,忙不迭指揮全鎮向堤壩缺口運送沙袋等物資,與陽光與溫度賽跑。

    這時候反而不能派飛機轟炸,因爲轟炸形成的巨浪對堤壩衝擊更大。

    省市縣三級領導小組考慮的辦法是泄洪分流,若堤壩再度被衝潰就把凌洪引到九沙村和平安村之間的大河裏。

    從而需要雙管齊下:一方面由飛機炸出一條引渠口;另一方面在村莊前築起堅固的防線。

    考慮到清河的水量和冰塊衝擊力,最悲觀的方案是以犧牲九沙村來確保平安村。

    無論哪個方案,單憑馬頭溝鎮都無力組織實施,唯有傾晉北全市之力再加省裏統籌調配以及警備區配合纔行。

    問題是道路又不通。

    遠處舟橋部隊正在緊急行動——這麼寬的河道不是問題,問題是水流湍急加冰塊威脅以前演習都沒遭遇過,進度要比預計慢了很多。

    繞遠路迂迴山麓腳下的羊腸小道運送救援物資的車隊也遇到麻煩,如沈直華所說凌洪也對山麓北側道路造成很大破壞,車隊走走停停到現在還沒進入馬頭溝鎮境內。

    有勁使不上,而且傷亡人數到底多少目前依然沒數,這種感覺很糟糕。

    “等,只有等。”

    省市縣各級領導都急得團團轉,卻只能攤開手這麼說。

    屋子裏突然響起一個聲音:“不能等!”

    衆人訝然一看,正是方晟!

    方晟站在地圖前,沉聲道:“立即聯繫直升飛機過來接我,我要去對岸!”

    霎時包括沈直華在內都驚呆了,旋即紛紛阻攔:

    “不能去啊,二次凌洪很可能爆發!”

    “那邊亂成一團,兵找不到將將找不到兵,沒用的!”

    “晉西警備區去年以來已有兩架直升機失事……”

    一片反對聲中,方晟冷冷拋下一句:“我要跟馬頭溝5萬名羣衆在一起!”

    說罷大步走出屋外。

    隔了會兒沈直華也出了屋子,走上前與方晟並肩而立,道:“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不是冒險了些?加固、泄洪措施跟不上,真會出現二次凌洪,咱們幹工作來日方長,不能拿命去賭啊!”

    沈直華說的真心話,與當日方晟被追殺於死亡谷時詹印的心情一樣,倘若方晟死了,自己這個申委書記大概也就做到頭了。

    方晟笑笑,道:“放心吧沈書記,只要我在對岸,這幫傢伙會想盡辦法強渡過去,否則一大羣人乾耗在這裏一事無成!”

    “那也是啊……”

    沈直華聽懂了方晟沒說出口的半截話,那就是對付凌汛凌洪,他和方晟兩人都是外行,必須把省市縣那幫幹部逼到懸崖纔會真正動腦筋,不然一味求穩都等舟橋部隊施工。

    直升飛機盤旋着緩緩落地,只有魚小婷和管瑾一左一右陪同登機。

    登機前方晟與沈直華握手道別,此時寒風呼嘯,河裏激流涌動冰塊撞擊,真有“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蕭瑟與悲壯。

    驀地***書記蒲剛衝上前叫道:“方申長,我陪您去!”

    方晟意外地看看他,笑道:“好啊,你更熟悉情況些……座位有限小管留這兒吧。”

    這樣方晟、魚小婷、蒲剛相繼登機,盤旋直奔對岸。

    蒲剛爲何一時衝動冒險前往呢?

    須知一干省市領導衆目睽睽下,此舉極爲犯忌,可以說把省、市領導們都得罪光了,沈直華也不會待見!

    ——要拍馬屁也得按官階從大到小順序,哪輪到你個區區七品芝麻官?

    而且這種場合下誰去誰不去只有兩個人有資格說話,一是方晟,指誰的名字誰去;一是沈直華,安排誰誰去。

    混到***書記,按說看得清局勢也拎得清分寸,爲何明知犯忌還貿然爲之呢?

    一句話:與其坐着等死,不如放手一搏。

    發生這等級別的凌洪且造成巨大災難,明顯屬於人爲責任,不管死多少人***書記烏紗帽大概率保不住了,會不會被一撤到底甚至追究瀆職罪都難說,畢竟防汛防洪是年年講的頭條大事,誰碰誰遭殃。

    反正沒好下場,市領導——何亞、刁霖等都自身難保,索性把賭注押到申長身上,陪他玩一回心跳,死就死吧,死而無憾。

    直升機剛纔已經熟悉了對岸地理情況,將方晟等三人降落在鎮正府大樓後面。

    進了大樓裏面空空蕩蕩,半天才碰到位值班人員說是鎮領導和機關人員全面動員,都第一時間趕往堤壩加固搶險,另外還安排後備人員主要是婦女到兩個村組織救人。

    “別去……”

    魚小婷擔心方晟衝到堤壩第一線親自指揮加固,那就大糟其糕一旦發生意外絕無倖免可能,在身後輕輕提醒道。

    方晟也輕輕搖頭表示會意。

    若十年、十五年前,或許熱血沸騰地親自衝鋒,時至今日不同了,並非逞一時意氣的身份與地位,而要着眼於大局。

    如沈直華所說,來日方長,何必跟天與地、大自然災難較勁?那是得不償失的。

    所以方晟宣稱要到對岸,僅僅就是到鎮正府,不會再向前半步了。這是方晟掌握的分寸。

    值班人員打開一間副鎮長辦公室,進門後方晟四下打量,良久轉頭問道:

    “蒲剛同志,知道我爲什麼特意坐直升機飛過來嗎?其實你看啊,在這裏一樣做不成事只能乾等。”

    蒲剛道:“個人以爲這正是方申長英明所在,因爲……憑經驗亂猜的,馬上會有各種各樣的應急措施出來,可能不會比舟橋部隊晚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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