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的視線在空中撞上，接着便聽北冥夜開口，“二十四年前，皇后娘娘懷孕，舉國同慶，而醫師診斷，她懷的是雙生子，雙生子啊，那是多小的概率，皇上大喜，皇后娘娘更是寵上加寵，卻在此時，欽天監預言，若皇后娘娘腹中孩子爲龍鳳胎，可保大周國運昌盛，若爲雙生子，二人龍氣過剩，將來必互相殘殺，爭奪帝位，大周國必亡。”
沒有人說話，只有北冥夜的聲音在暗夜空中炸響。
這是皇室祕辛，猛地被暴露在陽光下，每一個人都不敢大口呼吸。
鳳舞身子搖晃，目光渙散，似陷入到過往的回憶之中，脣，瓣顫，抖。
“所以當我們這對雙生子出生的時候，註定要死一個，因爲尊貴的皇后娘娘相信了欽天監的話，她當場就掐死了我。呵呵呵……”
北冥夜在笑，卻血紅的眼中竟是反射出一層水霧。
“她親手掐死的我，剛出生連眼睛都沒有睜開呢，可惜啊，我命大，卻是不知爲何，憋了一口氣，本受了皇后娘娘吩咐將我埋了的奶孃生了不忍之心，竟是救了我一命，所以我就活了，苟延殘喘的活了這麼多年，皇后娘娘，意外嗎？嗯？”
“你……！”
鳳舞驚懼的睜大眼，一個你字，卻是再也說不出別的話，只是整個人都在發抖。
“這麼多年，我一直想着跟你見面的那一天，弄死你的那一天問問你，怎麼就是我？嗯？兩個一模一樣的孩子，爲何被掐死的那個就是我？爲什麼？”
北冥夜聲聲質問，聲音泣血。
有屬下紅了眼，別過頭。
而鳳舞像是終於被逼到了絕境，像個瘋子，她的聲音尖銳，整個人都透出一股瘋狂，“就是你，本宮要掐死的就是你這個孽種，生下來就哭，所以本宮選了你，你滿意了嗎？你爲什麼要活着？怎麼當年就沒死？你現在出來做什麼？嗯？你是想殺了我？你想弒母嗎？”
“母后！”
隨着鳳舞的聲聲尖叫，帝翎寒怒呵出聲。
而北冥夜，他整個人站在那裏，只覺得從頭到腳都冷到刺骨，像是被抽空了靈魂似的有些恍惚，活着那麼難，他一直靠仇恨活到這麼大，一直恨着他的父母和兄弟，到頭來又想得到什麼呢？
從他記事那年，奶孃告訴他自己的身世，他就一直活在仇恨裏面，堅持到今天也不過就是求一個理由，求一個原因，求一個她的悔恨。
可是哪有悔恨啊？
當一切真相被剖開，他又得到了什麼呢？他的母親說，爲什麼自己不去死？她對自己活着的事實厭惡不已，而他當年選擇被放棄不過是因爲出生的時候哭了。
呵呵呵，何其可笑。
他的一生又是何等的悲哀？
“好啊，今天就給你一個機會，再殺我一次，嗯？我不反抗，你來殺我。”
哐當。
北冥夜拿過一旁屬下的劍，直接扔到了鳳舞的面前，笑的荒涼而又諷刺。
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那把劍上，因爲這個夜晚發生的一切實在是太震撼了。
於是衆人看到鳳舞伸出手，有些發抖但是又透着一股堅定不移的咬牙切齒撿起了地上的劍。
又是誰在一片荒蕪中寸心碎成殤？
鳳舞是真瘋了，一副魔怔的樣子，看着北冥夜的眼神帶着不加掩飾的厭惡，還真就捏緊了手中的劍朝着他的方向邁了步子。
“是的，我恨不得你死，你爲什麼要來到這個世上，爲什麼要活着？你想顛覆大周皇朝，我鳳舞絕不允許！”
她厲聲道。
手中的劍發着寒光。
“母后，夠了！”
終於在此時，帝翎寒一聲怒呵，或許是用力過猛，那壓抑的聲音迴盪在每個人的耳朵之中，無比沉重。
他上前一步，一把奪過鳳舞手中的劍，哐噹一聲扔到了地上。
“母后，你還想錯到什麼時候？還想錯到什麼時候？”
他聲音沉怒的問道。
那雙眼隱含了多少的痛苦與不可言說。
此時的帝翎寒甚至不敢去看花顏。
只有滅頂的絕望和黑暗將他籠罩。
“阿寒，你什麼意思，你是在質問我這個當母后的嗎？”
鳳舞怒問。
“對，我是在質問你。”
面對鳳舞的癲狂和怒氣，帝翎寒更爲平靜，也更爲壓抑。
“這麼多年，殺手組織的人一直追殺於我，有人說，在第一殺手組織的榜單上，我的命是最值錢的，我一直知道北冥夜的存在，但我以爲他只是一個殺手，我不知道這個人是我的弟弟或者是哥哥？”
北冥夜視線動了動，看向帝翎寒。
可是帝翎寒的視線並沒有看他，只是看着鳳舞，“母后，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當年被您掐死的那個孩子是我，我更希望，我從來都不是您的兒子！”
“你說什麼？”
鳳舞萬萬沒想到帝翎寒會說出這樣的話，顯然整個人都震驚的不加掩飾，她瞪大的眼睛，顫、抖的脣瓣，不可思議的神情。
“您沒有聽錯，若刻意選擇，我真的希望，我不是您的兒子。”
啪。
鳳舞的手高高舉起，一巴掌甩在帝翎寒的臉上。
“你，你……”
鳳舞的手掌心火辣辣的，有些發抖，帝翎寒的話深深的刺傷了她的自尊和驕傲。
他竟敢這麼說，他怎麼敢。
“你有如今的一切都是我給你的。”
鳳舞大聲道。
“我寧願不要。”
鳳舞這一巴掌用了力道，帝翎寒本就受了傷，被這一巴掌甩的身軀晃了晃，但他一張臉冷淡至極，沒有怨恨，沒有恨怒，卻透着一股決然的悲憐。
這憐憫既是對自己，也是對北冥夜。
其實他們都是被放棄的人。
他們的母后，這位高高在上，獨霸後宮，大周皇室最尊貴的女子，其實最愛的不過是她自己。
權勢，地位，帝王的寵愛，這一切都凌駕在母子之愛之上。
“母后你究竟是怎樣一個人呢？你可有心？你可以因爲一個莫須有的預言，掐死自己剛剛出生的孩子，你可以爲了你所謂的皇家顏面，毀一個女孩子於無形，你毀了北冥夜，毀了我，毀了沐安顏，如今你可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