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黎娜躺在破舊的小土車上,即使蜷縮着身體,肥胖的大身板兒還是幾乎鋪滿了整個小車兒,外邊的風寒冷刺骨,吹在臉上像刀子割一樣,不過她也無所謂了,身上已經夠疼夠冷了,幾乎都麻木了。

    腦袋昏昏沉沉,自己一定是高燒了而且特別嚴重了,耳朵傳來的聲音有一句沒一句的,像是幻聽,在顛簸的過程中,楊黎娜閉上眼睛又進入渾渾噩噩的睡夢中。

    夢中她彷彿回到了出事的那個山頂,那天風稍大了些,和幾個愛好滑翔傘的好友約定好地址後,楊黎娜準備妥當就開車前往了目的地。

    人到齊後,簡單做了熱身動作。楊黎娜熟練的扣好各個釦環,綁好腿帶腰帶平衡帶,又檢查了繫繩沒有纏繞的情況都正常,傘面也完整沒有破損,這纔拿起頭盔準備戴上。

    “黎娜,今天天氣預報說會有陣風7級,我們又在山頂,還是小心些好,我看你今天不要飛了,咱改天再來吧。”

    同行的一個朋友有些緊張,雖說天氣預報一向不準,但是還是保險起見的好。

    黎娜感受了一下迎面撲來的風,頂多三四級的樣子,哪有他說的那麼誇張。

    “哎呀,放心吧,一時半會風還大不起來,以我的技術,沒問題的啦,來都來了,不飛太可惜了,我這個人向來喜歡挑戰。”

    她是一個具有狼性的人,別人越是說她不行,她越要行給對方看,25歲本碩連讀,攀巖潛水樣樣不在話下,甚至看了一個很酷炫的極限自行車運動視頻後專門抽時間去學了幾個月。

    身邊的人都說她25歲了不小了,該有個女孩子的樣子了,天天做這些大多數男孩子都不敢的危險運動,以後誰還敢娶啊

    她總是置之不理淡然一笑,這是她的生活態度,沒必要解釋給不理解的人聽。人生是活給自己的,想做就要去做。

    這不又迷上了滑翔傘,練習了好久,也飛了很多次,她越來越喜歡那種飛翔在空中俯瞰大地的感覺,好像風從耳邊呼嘯而過都是自由的聲音。

    戴好頭盔,衝身後的朋友比了個ok的手勢。沒有猶豫,助跑,加速,起飛,一氣呵成。楊黎娜像展翅翱翔的飛鳥衝了出去。

    感受到耳邊呼嘯而過的風,黎娜感覺身心都受到洗禮,好像一下輕鬆了許多。

    突然,滑翔傘猛的傾斜了一下,耳邊的風聲陡然加大,黎娜心裏一驚,瘦弱的她快要控制不住傘的平衡了。

    風越刮越大,楊黎娜想要改變方向儘快向平坦地方降落,奈何風的力量實在太大,她的力氣就像螻蟻一樣不堪一擊,滑翔傘不受控制的歪歪斜斜往下掉了下去。

    “哧”傘面刮到了樹枝,瞬間像被剪刀剪開一樣裂開了巨大的口子。

    徹底失去了平衡和浮力,滑翔傘帶着黎娜,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直直墜了下去。

    “砰”

    像掉在地上的布娃娃,楊黎娜重重摔在地上,意識越來越模糊,過往的一切在眼前像電影片段一樣一閃而過,感覺身體越來越冷,也越來越輕,緩緩的閉上眼睛,看來自己真的要死了,死之前,她彷彿還聽到有人在呼喚她。

    “黎娜,黎娜,別睡”

    “娜兒,醒醒,娜兒”

    擡起彷彿千斤重的眼皮,看到的是劉英焦急關切的臉,這麼近的看她,發現娘又老了些,頭髮白了一大半,眼角的皺紋密密麻麻堆在一起,甚至零零星星出現了老年斑。

    鼻頭一酸,眼睛被滾燙的眼淚加上高燒的催化刺激的生生的疼。

    “娜兒,到家了,把這碗蔥花水喝了,好好睡一覺吧。”

    嗆鼻的蔥花切碎,用開水滾開,然後趁熱徐徐的喝上一碗,蓋上被子捂一身汗,身體會輕快不少。這是她們這代人處理感冒的辦法,家裏太窮,只要能扛過去,能不吃藥就不吃藥了。

    蔥花水的味道不太好聞,黎娜一時接受不了,忍着噁心嚥下最後一口,接着又無力的躺在牀上再度睡了過去。

    瘦弱的黃建國把黎娜現在的身體,也就是小200斤的楊黎娜推到家裏,累的歇息了好一會兒。看着嫂子喝了一大碗蔥花水又沉沉睡去,這才起身道別,在劉英留下喫完飯再走的謙讓中你推我搡好一會兒,終於抽身推着土車離開。

    自己那個潑婦一樣的娘,估計再不回去就該上嫂子家來大鬧了。

    昏昏沉沉不知道睡了多久。

    楊黎娜是被哥哥楊樹鵬叫起來的,告訴她娘做好了晚飯,他和爹還有黎娜嫂子剛乾活回來,準備喫飯了。

    頭上身上出了一層細細的汗珠,貼在身上黏糊糊的很不舒服,但是身體確實輕快了一大半,那種高燒帶來的疼痛感也減輕了很多,看來燒退了些。

    楊黎娜起身坐在牀上,全身還是軟綿綿的沒有力氣,此時已經黃昏時間了,本來就黑漆漆的屋裏現在更是看不清東西,屋裏也沒有燈,大家圍坐在靠窗戶的一個小木桌上,藉着亮光準備喫飯。

    “爹,娘,你們先喫吧,我還不餓。等會兒再說吧。”

    她確實沒有任何胃口。

    高燒過後,肚子裏雖然空空的,但是一點食慾也沒有,再加上醒來突然來到這個陌生的年代,楊黎娜一時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那給你留點地瓜和糊糊,你等會餓了再喫吧。來,咱們先喫吧”劉英拿出了三個蒸好的地瓜,從鍋裏成了一碗糊糊放在一邊,那是給她單獨留出來的,然後招呼大家喫飯。

    楊黎娜呆坐在牀上,趁着亮光環顧了一下四周,看不真切,但是記憶中孃家比惡毒婆婆家還要窮得多。從一颳風就呼呼作響的塑料窗戶紙,到稍微一動就吱吖吱吖的破木板牀,再到周圍牆上糊的厚厚的黃舊報紙,天氣已經暗的看東西很累眼了,家裏還是捨不得用那盞煤油燈,只能就着最後的光亮抓緊喫幾口飯。

    每一個細節,無一不透漏着家裏的貧瘠。

    此刻她已經緩的差不多了,也明白了自己是重生到了另一個時空,怕是21世紀的自己現在已經死透了吧。

    現在的這幅身體,跟她重名,也叫楊黎娜,原主是個小200斤的胖姑娘,才19歲就嫁了人,之前打罵她的正是惡毒婆婆王翠菊,還有他那個視親孃李翠菊的話如聖旨的無能男人。

    呵,惡毒婆婆加極品媽寶家暴男,居然讓最痛恨這種人渣的她真真切切碰上了。

    心裏冷笑了一聲,原主所有的記憶此刻都已經在她腦海裏拼湊完成。

    楊黎娜掃了眼桌子上喫飯的人。

    父親楊玉厚,已經52歲,爲人忠厚老實,大半輩子了本本分分,每天就是去生產隊掙工分,別人都是乾的馬馬虎虎,她爹實在的嚇人,每天都盡心盡力地幹活,用他的話說,就是得對得起自己良心,既然拿了工分,就得好好幹活。

    她爹沒什麼別的愛好,就是愛抽旱菸,已經有快30年的煙齡,如今肺也不是特別好總咳嗽,幹活也有些力不從心了,家裏三番五次讓他戒菸總被他糊弄過去。

    母親劉英,也是本村的人,比父親小2歲,今年50,日夜爲這個家操勞,還要爲一家子的一日三餐發愁,老的比父親都快,看上去像個60歲的老太太。

    哥哥楊樹鵬,23歲,也是跟父親掙工分養活一家子人,嫂子吳曉豔,比她大一歲,今年22歲了,是鄰村的,去年嫁給哥哥爲妻,人也安分守己,幫着自己爹孃打理家裏,從不生事兒,是個過日子的好媳婦兒。

    桌腳還坐着一個瘦瘦的小男孩兒,低着頭啃着地瓜不發一言。

    是家裏最小的孩子,她的弟弟,楊浩。今年12歲,在村裏唯一的學校讀小學,記憶裏這個弟弟特別懂事,一放學就幫着家裏忙這忙那,一個12歲的孩子,穿着補丁摞補丁的衣服,破白球鞋都漏了腳趾頭,但他從不抱怨從不說累。

    看着這雖然貧窮卻其樂融融的一家人,來自原主本身對這個家的感情,讓她心底深處緩緩升起絲絲暖意。

    一家人在一起真好啊爸爸媽媽,你們現在還好嗎不要因爲我的離開傷心了,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絕對聽你們的話做你們身邊的乖乖女,25年來我一直向你們索取,按照自己的意願我行我素,我好像從來沒有站在你們的角度看過問題,也沒有孝敬你們一天,我,太自私了

    爸爸媽媽,我怕是回不去了再也看不到你們了我好想你們。

    眼淚撲簌簌掉了下來,楊黎娜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放聲嚎啕大哭。

    劉英趕忙放下碗筷,嫂子曉豔也趕忙起身來到她身邊,坐在牀邊握住她的手給她安慰。

    劉英粗糙的滿是老繭的手輕輕爲她擦着眼淚,已經發硬的繭子刮的她的臉生疼,但是楊黎娜反而覺得疼在臉上甜在心裏,一下撲在劉英懷裏哭的稀里嘩啦。吳曉豔也輕輕的拍着她的背。

    ------題外話------

    女主離開親爸媽來到陌生的年代,思來想去決定給她一個充滿愛的再生家庭,雖然貧窮,但愛可治癒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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