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洪流微瀾 >第三百二十五章 英國人又來了
    1858年的世界,已於謝綰的原時空大有不同。在技術的超速發展、蘇伊士通道提前打開等因素的影響下,德國在國際貿易中的佔比已經達到了18%,與英國的20%已經非常接近。加之德國因爲擔心英國壓制它而小動作頻頻,而英國敏銳的發現了這個異軍突起的勁敵,並由此敵意大增。

    戰略猜忌是比真實利益矛盾更容易導致衝突的原因。

    在多次施展離岸平衡權術而未能達成效果之後,唐寧街十號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德國與其他歐洲國家既不是朋友,也不是敵人,卻是優秀的生意夥伴和利益鏈核心的一環——甚至在德俄關係緊張的時期,波羅的海上的商船還絡繹不絕的把烏克蘭的糧食和木材販運到漢堡,俄國軍人的被服使用的是萊茵造布料。

    這就使其他國家對德國大動干戈的可能性小了很多。德國已經在歐洲的棋盤上,以利益爲子粘住了各國,再想煽動他人對付德國,非常不容易。

    但德國的崛起已經嚴重的威脅到了英國一直以來的日不落帝國的地位和全球利益。巴麥尊內閣商議多次之後,決定還是親自動手,設法削弱德國。

    英國人知道,就像英國不想在歐洲發動對德國的戰爭一樣,德國更不敢在歐洲直接武力犯英,雙方的主戰場其實是在遠東,也就是英國的印度和德國的清國。

    此時英國、德國與清國的貿易,出口產品可謂涇渭分明。英國對清八成以上出口產品是孟加拉生產的鴉片,進口茶葉絲綢,基本保持略有順差;而德國除對清輸出部分高端機牀及武器外,更多的是技術和資本。大量中低端產品都由德國領銜投資在清國東南沿海本土造,甚至還直接從上海、廈門、廣州出口東亞和東南亞地區,德國人從中獲得了鉅額資本收益。

    在遠東航線看不到像英國一樣多的德國商船,英國人心裏卻越來越沒底,清國這個德國的重要利益源頭日益成爲英國人的心腹大患。既然如此,那就在遠東玩一場,繞開德國,直接找藉口對清國開戰,打開清國市場。

    1857年10月8日,廣東水師逮捕窩藏在中國商船“亞羅”號上的兩名中國海盜和十名有嫌疑的中國水手。英國駐廣州領事巴夏禮藉口該船曾在香港註冊,硬說其爲英國船,要求兩廣總督葉名琛立即釋放被捕人犯,向英道歉。而實際情況是:執照於1857年9月27日已期滿失效,該船被捕獲前,已有六天沒有掛英國旗了。

    葉名琛此人,1807年出生,1835年中進士,前半生辦事得力,官運亨通,依靠剿匪一路升遷,四十五歲便高居兩廣總督兼通商大臣之職,是出了名的強硬派。在原時空中,他後半生可謂斷崖式下跌。在第二次鴉片戰爭中戰敗被俘至印度加爾各答,所帶糧食喫完,求見英王未果,絕食九日而亡。臨絕並無別話,只說辜負皇上天恩,死不瞑目。

    亞羅號事件之後,葉名琛據理力爭,態度強硬,而且不賠償、不道歉,只答應放人。1856年10月23日,英軍開始行動,三天之內,連佔虎門口內各炮臺。27日,英艦炮轟廣州城。29日,英軍攻入城內,搶掠廣州督署後退出。

    駐香港的南洋鎮守軍收到軍報後,向坤甸請示,得到阻擊英軍的命令之後,立即遣戰艦至珠江口與英艦對峙。還沒等南洋軍與英國人溝通,英國人認爲這隻軍隊是清國海軍,既然已經是戰爭狀態就沒必要客氣,直接開炮。

    南洋軍水師提督見對方沒興趣溝通,命令反擊。海戰中雙方未分出勝負,英艦因準備不足而退出戰鬥,南洋軍艦隊見對方退去,覺得此事已了,也就退回香港。

    誰知道英國人的行爲引起廣州市民憤怒,十二月,洋行夷館被毀,盡成灰燼。一艘自廣州開往香港的英國郵船遭劫,次年一月,英軍突襲廣州報復,焚燒洋行附近民宅數千家。南洋軍奉命北上至廣州,協同廣東清軍與英軍作戰。到二月,將英軍圍困在英國洋行中。

    英國政府藉此機會在議會中通過了對清開戰的議案。三月,英國以前加拿大總督額爾金爲全權代表,從英屬印度率領一支海陸軍來到中國。由於這個時空中英國人並未佔領香港,所以英國人並未執意進攻廣州,而是派出了更大規模的海陸軍直接北上。

    英國人同時向法國政府提出聯合出兵的要求。此前,法國正以“馬神甫事件”向清政府交涉。所謂“馬神甫事件”,是指法國天主教神甫馬賴未申報自行進入中國內地活動被廣西西林縣知縣處死一事。

    拿破崙三世對遠東並不瞭解,更不瞭解英德兩國的利益糾葛,憑着對宗教的狂熱以及對英國人的仰仗,立即答應了參戰;加上此前廣州焚燒洋行事件中,美、俄國洋行受損,此時在外交與清國爲敵的已經有英法俄美四國。

    本來在遠東工作已畢的俾斯麥準備回國,突然出了這檔子事,他很是頭疼。於是一邊請示柏林,一邊派人與四國公使溝通,希望以和平方式解決此事。但英國人就是衝着德國來的,還能讓德國調停成功?

    四國公使根本不理會德國的建議,隨着英法聯合艦隊繼續北上。由於艦隊並未向清國進攻,南洋軍也只是尾隨其後。艦隊抵達上海後,兩江總督何桂清要求他們返回,遭到拒絕。

    咸豐帝和朝廷得到了兩廣和兩江來的奏報,很是緊張。

    自道光年鴉片戰爭以來,清國已經十五年未與英人爆發戰爭,要說對外戰爭,期間只是驅逐了俄國在遠東的地方勢力。雖說十五年勵精圖治,但英人的堅船利炮讓清國上下都有了心理陰影,還是非常害怕與英國人開戰。加之太平軍還未完全剿滅,朝中雖然此時敵視英國的人佔主流,敢喊開戰的卻沒幾個。

    恭親王奕在接受皇帝詔對之後,回到書房。左思右想,他讓工部郎中文祥召俾斯麥來說話。

    俾斯麥到來之後,奕直接就問,

    “先生,若大清與英夷開戰,勝算幾何?”

    俾斯麥搖頭,

    “絕無勝算。”

    奕追問道,

    “那德國可否襄助大清?”

    俾斯麥依然搖頭,

    “斷無可能。”

    奕有些憤怒,

    “當初攛掇大清與英夷爲敵的是德國,如今見死不救的又是德國,世上豈有如此反覆小人?罷了罷了,明日便與英法和談,你等也休想再有什麼特殊權力。”

    俾斯麥笑答,

    “若是大清突然損害德國利益,只怕德國人也不得不加入英法的行列。”

    奕一聽,往後一仰靠在椅背上,以手撫頭道,

    “如之奈何……”

    俾斯麥一拱手道,

    “唯有死戰以示決心,以絕列強覬覦之心。也唯有死戰以使英國付出巨大代價而不得脫身,德國議會纔可能轉變戰略,考慮幫助大清。”

    奕皺着眉頭,揮揮手讓俾斯麥退下。

    來清國一年多,俾斯麥知道清國是個內部利益割裂嚴重的國家,皇帝更是牆頭草。若是朝廷不下狠心作戰,忽軟忽硬,那德國如果幫助清國就會被拖下水。只有大清自己下定決心,跟英國人死磕,讓德國人看到機會,德國議會纔可能同意幫助清國。

    他知道這對清國朝廷是個艱難的選擇,這不僅是戰爭問題,更是財政問題,而根子上,是消滅利益集團紛爭,加強集權一致對外的問題。

    清國能過這一關,德國會是親密盟友,過不了這關,德國也隨時可能加入列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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