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洪流微瀾 >第八十四章 敦刻爾克大撤退
    超級保王黨議會最後決定派出一羣老貴族前往調查路易十七的身份。羅斯柴爾德代理人安排的隨從們,簇擁着假路易十七接見了這羣老貴族。

    假路易十七在羅斯柴爾德支持下,最不缺的就是錢,他本身又是紈絝貴族出身,在這些老貴族面前頤指氣使,各種擺譜;又十分大方,讓這些因爲大革命財產損失嚴重的老貴族們連喫帶喝,還給每人祕密送了一份厚禮;最後他拿出羅斯柴爾德爲他準備的全套身份證明,並稱,如果自己登基,將與擁護他的貴族們同呼吸,共命運,不會像路易十八那樣對中下層階級那麼溫柔。

    這些老貴族關起門來商量了一個晚上,從材料上看,認爲此人十之七八爲真,更重要的是一旦他登基,自己等人的好處非常明顯,於是達成一個默契,就認定他是路易十七。這一消息很快被巴黎的超級保王黨議會所確認,並隨着媒體傳遍了整個法國。

    於是,原本只是一些國債虧了錢的投機分子和流氓在街頭跟警察軍隊小打小鬧對着幹,這回有了大義名分:驅逐僞帝,恢復波旁。在越來越瘋狂的輿論中,街頭流氓、國債“革命者”、南方的反拿破崙浪潮、巴黎的超級保王黨議會糾集起來,意欲廢黜路易十八,擁立路易十七,徹底成了一場全國性倒王運動。

    更要命的是,經歷了之前白色恐怖的軍隊和警察,現在變得噤若寒蟬,一看見民衆在議會支持下鬧事,趕緊繳械甚至倒戈。於是不到一個月,路易十七就在里昂形成壓倒之勢,開始籌備北上巴黎,與超級保王黨勝利會師了。

    不過,得到好心男爵密信的路易十八比他們動作更快。1819年1月中旬,正當超級保王黨議會在爭論是否派人去查證路易十七身份時,路易十八以巴黎動盪,保護各國使節和內閣正常辦公爲由,要離開巴黎,去西北方的里爾暫避。由於此時議會還承認路易十八的國王身份,所以只是有人在議會演講中譏諷他膽小如鼠,並沒有阻攔他。

    於是路易十八浩浩蕩蕩的車隊駛向里爾,到達里爾後,傳來路易十七與超級保王黨議會媾和的消息。本來打算再觀察下的路易十八決定馬上根據好心男爵的路線圖,向西前往附近法國荷蘭邊境的敦刻爾克港,再作打算。車隊裏包括王室、部分內閣成員、各國使節,以及很多共和派成員誰都知道,瘋狂的法蘭西人報復起政敵來是沒底線的,大批中低層共和派人士開始從陸路北逃去荷蘭,與國王隨行的大多是共和派領袖。

    作爲科學院院士和共和派關係人的謝綰、安培、佛克羅伊伯爵自然也在這隻隊伍裏。

    安培並不知道這場大動亂是謝綰弄出來的。他只是一路唉聲嘆氣,覺得好不容易有個中立的國王,現在還逃跑了,也不知道未來會怎麼樣。謝綰則一直在勸他,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前後經過半個月的顛簸,隊伍終於到達好心男爵路線圖上標註的深水碼頭。此時法蘭西除了北部幾個大區外,已經都捲入動亂,眼看沒多久超級保王黨議會就可能宣佈廢黜路易十八王位並扶持新王登基。

    遠遠的看見一支懸掛瑞典國旗的三級風帆戰列艦停在碼頭旁邊。三級風帆戰列艦有兩層炮甲板,火炮最多80門,定員最大720人,排水量最大1800噸,雖只是中級戰列艦,卻是各國普遍採用的海上主力。由於此時“領海”概念還未成型,戰艦出現在他國海岸只是不友好,談不上侵犯,所以路易十八隻是有點奇怪接他的怎麼會是瑞典戰艦,於是派人去詢問,是否是來接法國國王陛下的船隻。對方回答正是。

    路易十八有點猶豫,但他看到身後有兩三百號人跟着自己,身邊還有衛隊,想想目前局勢的可怕,又想想從前自己逃難的時候遇到的各種奇奇怪怪的事情,也就無所謂了,立馬準備上船。

    到船上後,接待的船員給他安排了一間寬大舒適的船艙,這讓他更爲安心。過了一會兒,一位法國人來求見路易十八,他說,

    “陛下,男爵先生剛剛得到倫敦的回覆,暫時不會接受您到訪。由於目前各國不明確南方的路易十七是否會成爲國王,所以他們不願在此時出頭,畢竟路易十七也是波旁王朝的正統繼承人。男爵先生只好託朋友找了一艘瑞典船,先離開法國吧。”

    路易十八立即問道,

    “是好心男爵嗎我現在可以見到他嗎”

    來人說,

    “男爵先生不便出面,只能協助您離開法國,至於將來,要看您自己怎麼辦了。”

    路易十八長長嘆了口氣,不再言語。

    這一大批人陸陸續續登上海船,一個多小時後,海船徐徐駛離敦刻爾克港,開行到荷蘭附近海面上。

    夜裏,兩個人影敲開了佛克羅伊伯爵的艙門。

    謝綰和一個蒙面人走進佛克羅伊伯爵的艙房。佛克羅伊伯爵驚疑的看着他們。謝綰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那些格魯戈爾指控他串通雅各賓派謀害孔多塞侯爵、拉瓦錫的書信。對他說,

    “伯爵閣下,看看這些書信吧。”

    年邁的佛克羅伊伯爵顫巍巍的拿起書信讀了幾封,立即臉色煞白。他一下子癱倒在座位上。謝綰問他,

    “您爲什麼要謀害影子會成員,甚至包括孔多塞侯爵”

    他緊閉着雙眼,滄桑的臉上皺紋更深了。沉默了一會兒,說道,

    “我需要成爲影子會領袖,也需要錢。”

    在大革命時期,拉瓦錫是巴黎最富有的幾人之一,而孔多塞侯爵則是位高權重的貴族和影子會領袖,也是吉倫特派和科學院派的領袖。原本踏踏實實做科學家的佛克羅伊伯爵,突然發現利用雅各賓派有滅掉自己前面這些攔路虎,並且獲得大量財富的機會,於是他開始造謠污衊拉瓦錫稅務犯罪,並慫恿瘋狂的格雷戈爾指證孔多塞侯爵背叛革命。

    動機就是如此簡單,只是一個瘋狂時代的小插曲而已。

    謝綰聽完也沉默了一會兒,對佛克羅伊伯爵說,

    “您不能再擔任影子會領袖了。”

    佛克羅伊伯爵點點頭說,

    “船上有很多影子會成員,明天我可以召開一個集會辭職,重新選舉領袖。”

    謝綰搖搖頭,

    “不,不能選舉。您只能指定一個人。”

    他疑惑的看着謝綰,問是誰。

    旁邊那位蒙面人摘下了眼罩,是貝納多特。

    佛克羅伊伯爵一看是他,就什麼都明白了。他沉思了一會兒,說,

    “我勸你們最好不要這樣,我曾經在科學院派裏發誓不能讓工商派再領導影子會,因爲他們把影子會帶進了法國大革命的漩渦,損失慘重。如果此時我再指定工商派的人做領袖,恐怕會引起巨大的反對,我也控制不了。”

    貝納多特急了,吼道,

    “這是我的船,誰不同意我就宰了誰。”

    佛克羅伊伯爵乜斜了他一眼,突然笑了,

    “貝納多特先生,您可以看看今天的我有多狼狽。如果你用殺戮的手段獲得影子會領袖,影子會沒人會支持您,您做這個領袖還有什麼意義呢。”

    貝納多特也沒話了。三個人一起陷入沉默。過了一會兒,佛克羅伊伯爵看着謝綰,說,

    “小夥子,既然你們是一起來的,那陛下也能接受您作爲影子會新領袖吧”

    “我”謝綰愣了一下,貝納多特也一怔,看向謝綰。

    佛克羅伊伯爵點點頭,

    “以您的資歷,您本沒有資格做影子會領袖。但是”他年邁體弱,喘息了幾聲,接着說,

    “您與貝納多特先生關係密切,您是工商界的著名人物,您還是科學院新近的外籍院士。您肯定不是最好的影子會領袖選擇,卻是各方可以接受的選擇。”

    貝納多特眼睛一亮,他本來就不是爲了影子會領袖才這麼費心折騰的,既然影子會的領導權能握在自己盟友手裏,那也一樣。於是他一拍謝綰的肩膀,

    “我看可以,怎麼樣”

    謝綰非常猶豫,他遲疑了好一會兒。可現在看起來,確實也沒有其他選擇了。於是他微微點頭。

    佛克羅伊伯爵看他們答應了,也滿意的說,

    “說實話,我也一直想退休,既然你們給我這個機會,我就退吧,不過,請你們答應替我保守祕密。我想離開的乾淨一點。”

    謝綰看看貝納多特,貝納多特點點頭,於是三人達成協議,第二天召集船上的影子會成員開會說明此事。

    然而,第二天早晨,僕人在佛克羅伊伯爵的船艙裏發現了他的屍體以及一份遺書。遺書封面寫着給謝綰,僕人一陣大呼小叫搞得全船人都知道後,在衆目睽睽下,謝綰得到了這封遺書。

    他回到船艙,打開遺書讀起來。

    這封信的收信人雖然是謝綰,口氣卻是寫給全體影子會成員的遺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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