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聽憑叔父安排。”
謝綰莞爾一笑,拍拍他的肩膀,沒再說什麼。
1842年底,謝綰安排好在南中國海地區的工作,準備帶着部分工作已畢的專家一同返回萊茵。從1841年2月達到暹羅,謝綰在南中國海地區已經待了將近兩年。
兩年間,以普吉府爲首的暹羅屬馬來半島已經成爲萊茵在遠東的重要支點。普吉港已經建成中型深水港,從普吉府到曼谷的鐵路已經開建,長期活躍在鹿特丹亞丁果阿普吉這條商路上的德籍商人已有上百家,上千條帆船,每年進口額達到二十萬英鎊,主要進口品爲茶葉、香料、絲綢、瓷器。
但德國對遠東出口寥寥,每年的逆差非常嚴重,導致一些德國商人鋌而走險,也參與到鴉片貿易中去。謝綰雖然要求東印度公司掃蕩過幾次,但效果微乎其微,最主要的原因是東印度公司自己也對逆差頗有微詞,不願意執行謝綰的命令。
這也是謝綰不得不對婆羅洲動武的重要原因之一經過對婆羅洲華商的整合之後,兩條貿易線逐漸成型,極大緩解了德國對清國貿易逆差。
其一是德國商人的“鹿特丹亞丁果阿普吉府古晉”通道,德國的布匹、生活用品、農業機械半強制傾銷給婆羅洲華商,換取麋鹿加羣島的香料和清國的茶葉、絲綢、瓷器或者是婆羅洲黃金,然後返回德國;
其二是婆羅洲華商的“古晉坤甸五口”通道,婆羅洲華商在大量引進清國移民時自己消耗一部分德國商品,然後又用走私渠道,以及代理五口通商後直接用貿易管理特權,將這類產品銷售給清國,換取茶葉、絲綢、瓷器或者銀元。
其實當時歐洲國家並非不能在市場層面與清國實現貿易平衡,真正問題在於清國的貿易壟斷和官僚體制,導致市場對歐洲商品高築貿易壁壘,無法公平的進入清國內陸市場,這一問題一直系統性的存在到清國滅亡,也只在租界及租界周邊得到解決。
而擅長走私並且有了五口通商權的婆羅洲華商則可以很大程度上解決這個問題。
首先便是華商可以降低清人對長相與英國人一模一樣的德國人的敵視,由於鴉片戰爭,廣州地區的反英氣氛持續了很多年;
其次是通過官場運作,婆羅洲華商已經獲得了清國正式官員身份,不管是公開的工作,還是私下的交易,都比德國人親自去方便得多;
再次是婆羅洲華商在清國沿海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在應對清國突變的局勢中,安全保障強得多;
最後是婆羅洲華商很好控制。在古晉的萊茵東印度公司軍隊就足以讓婆羅洲華商老老實實的賺分內的錢,而謝綰通過鄒漢勳佈置在大陸的情報網也便於監視婆羅洲華商在大陸的動靜。
即使謝綰對謝桂芳是一種居高臨下的壓迫狀態,但比起英國、荷蘭人與華商的溝通來說,還是要更順暢一些,同爲華人的兩人容易理解彼此的利益關切,形成共識。
有了婆羅洲華商作爲緩衝,萊茵更容易實現在遠東地區的貿易平衡,避免了英、荷、西、葡不得不進行的鴉片貿易。
宋插掀起的吞武裏暹羅與阮氏越南的戰爭還在繼續,而萊茵東印度公司的滲透已經無處不在。
宋插被捕前,琅勃拉邦、柬埔寨、萬象、佔巴塞、佔婆已經相繼獨立,而宋插被捕後,謝綰也懶得再用暹羅宰相這種角色去控制中南半島諸國,直接將這些小國納爲德國的保護國,派德籍顧問入駐各國王宮。開始徹底西化中南半島各國,也開啓了這些小國的近代化進程。
這次預備隨謝綰回萊茵的就有琅勃拉邦等小國的世子,謝綰將請他們周遊歐洲列國,並在波恩學習數年。
萊茵東印度公司在暹羅的駐軍達到了五千,在婆羅洲達到了四千,另外,由德國軍事顧問指導的婆羅洲華商及南洋軍也達到了八千,歐洲造戰船二十艘,亞洲造戰船一百餘艘。
這是歐洲在南中國海最大的軍事力量,當然它還比不過相鄰不遠,統治印度的英國殖民軍。不過這也足以讓其他歐洲國家想對普吉府、古晉動手之前三思。
在回國前,謝綰還有個特殊的事情需要處理。
他帶着衛隊來到地牢,讓衛兵站在遠處等待,然後自己站到蓬頭垢面的宋插面前。宋插見他來了,趕緊起身,虛弱的伏地給謝綰行禮問安。
宋插被捕的原因,倆人心知肚明,就是宋插不聽謝綰命令,把南洋軍看做自己的私產,過度考慮南洋軍的安危。但謝綰抓了他之後,只是吩咐人正常飲食送給他,然後數月沒有過問。
謝綰看着他,說道,
“婆羅洲華商只能聽令於一個人,那就是我。你只是我的代理人,你從來沒認識到這個事實嗎”
宋插苦笑了一下,
“大人,現在我知道了。可拿南洋軍去當炮灰,也不是您想要的吧”
謝綰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
“婆羅洲華商也好,南洋軍也好,可以和我討價還價,但我一旦下定決心,他們不可以拒不執行,不論是生是死。”
宋插擡起頭,看看謝綰,喃喃道,
“您在萊茵的時候,從沒有這麼嚴格的對待過您的下屬”
謝綰也愣了下,他也意識到自己在德國時,虛與委蛇、陰謀算計的時候居多,很少強硬的要求下屬執行什麼事情,或者他自己也有窩裏橫的毛病,覺着在華人圈子裏就該稱王稱霸
不過,也可能是歐洲的分權體制長期約束了他骨子裏的強橫,而在遠東的叢林法則又激起了這些人格,所謂什麼體制下出什麼人。
謝綰晃了晃腦袋,拋開這些胡思亂想,對宋插說,
“好了,不談這些了。我給你條活路,你走不走”
宋插聽到不殺他,趕緊又俯身道,
“請大人明示。”
“中南半島、婆羅洲、華商事務你是不能再碰了。你帶兩條船,去日本、朝鮮看看,有沒有貿易機會吧,如果你能在那邊建立貿易站,就留在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