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洪流微瀾 >第二百七十二章 哥廷根七君子
    回到萊茵後,謝綰在波恩渡過了一段沒什麼作爲的日子。

    暹羅溼熱氣候讓他皮膚病反覆發作,腸胃也不是那麼健康;從遠東回到萊茵後,高緯度地區過於陰冷的天氣又讓他心情總是低落身體的不適,讓他不自覺的遠離政務。

    實際上在他離開萊茵期間,議會和內閣也有意無意的消除他的存在感。此時他保持與政務的距離,讓各方都鬆了口氣。

    但謝綰並沒有那麼介意這種疏離。

    當年他緊緊抓住軍權和政權,是因爲萊茵地位不穩,內憂外患,確實有很多人想要他的命。而近二十年後的今天,萊茵已經成爲一個歐洲工業強國,除普魯士以外的德意志地區領頭羊。他個人的生死已經與萊茵的地位沒有關聯。並且他個人已經在萊茵、德意志乃至全歐洲都確立了一個公允的角色,一個工業化和共和政體的符號,殺掉他除了引起更大的敵對,對任何勢力都沒有好處。

    更重要的是,他也已經年近五十,身心都不允許他再像當年一樣四處奔波,豁出性命去賭個前程。所以他也願意放下政務,去更多的參與工業和技術的細節工作。

    這是時間的力量,也是人無法阻擋的進度。

    除了李斯特離去,當年與他並肩戰鬥的前輩們也逐漸老去。謝綰的老朋友和老對手,威廉馮洪堡,漢諾威王國的首相,在1844年年底也去世了。

    謝綰倒是沒有非常悲傷。畢竟洪堡已經是七十七歲高齡,而且在原時空中本應該在1835年就去世,已經因爲一些不明的原因多活了近十年。

    按照洪堡的遺囑,謝綰被特邀主持了他的葬禮。然而謝綰前腳離開漢諾威,漢諾威國王,“嚴肅的奧古斯特一世”,後腳就立即下令廢除了其前任於1833年制定的相對自由的憲法。

    洪堡在世時,奧古斯特一世不敢也沒能力走這一步,到如今終於有了機會。

    他的行爲立即引起了漢諾威國內自由主義者的強烈反彈。哥廷根大學的七位教授,憲法學家威廉愛德華阿爾布雷希特、歷史學家弗里德里希克里斯托夫達爾曼、東方學家海因裏希埃瓦爾德,文學史學家格奧爾格戈特弗裏德格維努斯,法學家及德語學家雅各布格林、法學家及德語學家威廉格林兩位格林先生,也就是著名的格林童話的作者,格林兄弟,以及前期被邀請到萊茵,但還保留哥廷根大學客座教授職務的物理學家威廉韋伯,共同發表了一封公開抗議信,史稱“哥廷根七君子”

    幾天之後,哥廷根大學校長和四位院長,在沒有學校正式授權的情況下,當着國王的面,公開譴責了七位學者的行爲。緊接着國王便強行解除了七位教授的職務,並宣佈驅逐達爾曼、格林、格維努斯三位教授,而身在萊茵埃森大學的威廉韋伯也被拒絕入境。

    這件事使哥廷根大學在很長一段時間蒙羞。

    由於這是漢諾威內政,謝綰並沒有做任何公開表態,只是到埃森大學慰問了威廉韋伯,並趁此機會再次邀請“數學王子”高斯教授到萊茵來。但令他驚訝的是,普魯士居然接納了被驅逐的三位學者,而且完全恢復了他們的工作和地位。

    這個行爲明顯是路德維希的做法。他這是向自由主義者示好嗎

    不過這件事真正的影響,在於德意志地區民衆的態度。

    漢諾威民衆中出現了大規模的捐贈活動以支持七位教授,在三位被驅逐教授流亡期間,他們從捐贈中還正常支取了工資;同時民衆中還出現了大量抗議信,這讓奧古斯特一世頭疼不已;

    而在萊茵,不知道從哪裏鑽出來的信件、新聞評論突然堆滿了謝綰的案頭,要求萊茵聯邦向漢諾威國王提出抗議,對漢諾威進行制裁。

    謝綰哭笑不得,看來壓太緊不行,放太鬆也不行。

    在這個時空中,絕大部分國家保持着原時空的進步速度,各自在自由主義和君主專制上緩慢演進;法國、漢諾威本來已經明顯超過了原時空的進度,卻由於兩國的國王在晚年回覆保守專制而又被逐漸拉回了歷史軌道。

    唯有萊茵,因爲謝綰擔心自身民族問題而長期壓制民族主義、縱容自由主義,使這個小國在得益於自由主義推動工業化的同時,也因爲自由主義氾濫而使民衆有點忘乎所以。

    他當然不會迴應這些無聊的要求。然後民衆立即就給他了一個下馬威。

    1845年初,剛過了新年,眼見萊茵朝廷無動於衷,大學生們就帶頭上街遊行抗議漢諾威國王懲罰哥廷根七君子,順便也抨擊萊茵朝廷無所作爲。

    這才真是無妄之災,萊茵朝廷招誰惹誰了。不得以,謝綰要求司法大臣維護街頭秩序,在可能的前提下,讓大學生們鬧一下了事。

    但這次事件比謝綰想的要讓他更鬧心。

    因爲文教大臣洪堡給他帶來一本書,是法國的前進週刊,裏頭強烈抨擊普魯士的專制主義,同時提及發生在漢諾威的事,順便稱看起來自由的萊茵不迴應學生們的正當要求,“也是一丘之貉”。

    謝綰心裏“咯噔”一下,他看了看落款,這可是尊惹不起的大神。

    洪堡當然不知道這裏頭的前因後果,他還在念叨着這個作者此前的經歷,說是在法國寫了很多針對普魯士的攻擊文章,被驅逐了好幾次,是個很麻煩的刺頭。

    洪堡還提到,普魯士國王已經要求法國政府查禁前進週刊,並且要求法國部長會議首席弗朗索瓦基佐驅逐作者。隨後這位作者被法國政府所派遣的流氓毆打,最終在4月遭到驅逐出境,搬到比利時布魯塞爾。

    另外,在此前後,這位作者還去拜訪了從埃及運河項目上卸任回到萊茵,在內閣擔任要職的費爾巴哈,他似乎對費爾巴哈的一些理論非常推崇,寫了十一篇關於費爾巴哈的提綱。

    謝綰打斷洪堡的絮絮叨叨,

    “學者們喜歡發表各自意見,就讓他們說去吧我的意思呢,辯論歸辯論,還是要讓社會樹立實踐是檢驗真理唯一標準的意識,不要陷入空對空的邏輯遊戲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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