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南王府。衛保兒一行剛好回府,胡氏就帶着流翡還有景兮在門口迎接,還站着一排的王府護衛,手裏拿着的不是他們常拿着的長槍,而是奇奇怪怪的鮮花和香囊,還有管家古叔,持着一柄大大的流蘇扇。衛保兒下車轅時,就看見胡氏那張笑的滿臉褶子塗了白白脂粉的臉。她不由得滯了一下,很快,耳邊就傳來了景畫的笑聲,“噗嗤,這胡嬤嬤一大把年紀了,還學着人家小姑娘塗脂抹粉。”被景畫扶下來的姜晚也笑出了聲,毫不顧忌的上下打量了一下胡氏,竟然還穿着暗粉色的對襟褂子。姜晚瞠目結舌,這年頭的老太太比小姑娘還愛打扮。“恭迎各位主子回府。”胡氏笑眯眯的彎腰行禮,一旁的管家古叔臉都黑了。大街上,三三兩兩的會路過幾個老百姓,看到這麼大陣仗也是紛紛的退避三舍,然後躲在遠處對鎮南王府指指點點。不過是去個燒香拜佛回來而已,有必要搞得像皇帝出行一樣麼。“郡主,您可回來了,奴婢可是等了您許久了。”在佑安郡主面前,胡氏可不敢自稱老身,臉上堆笑,諂媚的看着衛保兒。衛保兒連個眼神也未曾分給她,往後看了看說遠也不遠說近也不近的百姓。胡氏又上前,擠開景畫,親自扶着衛保兒的手,衛保兒只覺得一陣刺鼻香味衝入鼻腔,這種香味,像是幾種脂粉混合在一起,又像是幾種花香雜糅,香的有點不正常,這種香味正是從面前這個老嬤嬤身上散發出來的,衛保兒忍住要打噴嚏的衝動,不動聲色從胡氏臂彎裏抽出手。“胡嬤嬤,看來你是不知道我們鎮南王府的規矩是吧都已經窮的叮噹響了,還搞這麼大儀仗”衛保兒本不想理會胡嬤嬤這一出,可是轉頭看見自家古叔黑如包拯的臉色,她心底乾巴巴笑了幾聲,這幾天都是古叔來“伺候”這個胡嬤嬤的,肯定很不高興。最終,衛保兒板着一張臉,本來踏進了門口的腳又縮了回來,再訓斥了一句,“這些花銷從嬤嬤的月錢裏頭扣吧,想必在宮裏,皇伯父定不會少了嬤嬤的月錢。”胡氏目瞪口呆的看着衛保兒的身影,她記得宮裏頭的那位皇后,三朝回門,回到孃家蘇尚書府裏頭時,就是這麼個陣仗,皇后還很喜歡,甚至還獎賞了策劃人,此後那些達官貴人們都喜歡搞着麼一套。怎麼到了這裏卻不管用了胡氏心底暗暗思忖,難道是鎮南王府窮瘋了,看到這種華貴的迎接儀仗覺得羨慕嫉妒恨,就把火發到她身上衛保兒風塵僕僕的趕回來,剛沐浴更衣完畢,外頭就傳來胡氏求見的聲音。“景畫姑娘,老身是來教郡主規矩的,必須要面見郡主。”景畫一臉爲難,“可是,郡主剛剛回來,正在休息呢,而且郡主還吩咐任何人不可以進朔雪樓。”胡氏立刻挺直腰板說道:“正因爲郡主纔剛回來,就更應該見見老身,老身可是奉命前來教導郡主的。”衛保兒眉梢微挑,顯然很不高興,拎着裙襬就大步走了出去。外頭的胡氏看着衛保兒這麼離經叛道的舉止,錯愕的張開了嘴。她在宮裏頭待了那麼多年,見過的貴女是數也數不清,哪個不是蓮步輕移,端着身段,含胸收臀,怎麼這個佑安郡主如此大手大腳還未等胡氏反應過來,隔着一道園拱門衛保兒就怒道:“見什麼見,不見,滾回去,別以爲你是皇伯父派來的人就敢打擾到本郡主休息。”胡氏瞪大眼睛,她也從來沒見過嗓門這麼大的貴女,除了那個與佑安郡主一丘之貉的沈將軍家的大小姐,果然是物以類聚,人以羣分。她甚至還沒打算要開始教導佑安郡主禮儀,佑安郡主就將她喫的死死的。真是出師未捷身先死胡氏咬牙,眸中快速閃過一絲狠光,早知道佑安郡主是個飛揚跋扈不守禮數的主,沒想到這麼難伺候,連聖上派來的人也敢打臉。胡氏掩下猙獰的面容,嘩的跪在朔雪樓門口,哭的那叫一個悽慘,“郡主,您就當可憐可憐奴婢吧,陛下交代了奴婢一定要好好教導郡主和姜晚姑娘禮儀,奴婢要是沒做好,陛下一定會殺了奴婢的,郡主這麼好心的人”衛保兒的眼神冰涼入水,“停,本郡主一點都不好心,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伯父就算要殺你,也是你的榮幸”胡氏:一口氣憋在喉嚨。這和想象中她把郡主哄得團團轉的畫面不一致啊正常的女子不應該爲了自己善良可親模樣而把她扶起來,好聲好氣答應她嗎衛保兒收回眼神,站在園拱門旁,不屑的嗤了一聲,“嬤嬤你要想跪就繼續跪吧,別吵吵嚷嚷打擾本郡主。”說罷就進去了,景畫忙跟在她後頭進去,路過胡氏時還小聲的說了一句,“嬤嬤見諒,咱們郡主一向是這個暴脾氣,嬤嬤一定要多多擔待。”見諒擔待胡氏氣的頭腦發漲,差點抑制不住內心那團火。她在皇宮裏頭,可是伺候過太后的老人,也有專門的人來伺候她,哪個宮婢太監見到她不得恭恭敬敬叫一句胡嬤嬤,偏偏到了鎮南王府,什麼都沒了。連個下人,也沒有還要受這個佑安郡主的囂張氣焰。匆匆趕來的流翡看到面前的一幕,眼珠一轉,也跪倒在胡氏身旁,壓低聲音,“嬤嬤,郡主這裏的情況可以彙報給皇上了,而且郡主這裏行不通,咱們還可以去姜晚姑娘那裏啊。”流翡見胡氏黑着臉,她又繼續說道:“嬤嬤不是經常說,要做大事的人,能屈能伸嗎,皇上這麼寵愛佑安郡主,郡主又向來嬌蠻慣了,肯定是不服管教的,咱們就去姜晚姑娘那裏探探口風。”胡氏仍舊面色陰沉如水,卻還是聽進去了流翡的話,當即連稟告都沒有,就拂袖走人。門口的侍衛:呸還真把自己當做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了,伺候過太后的老人又怎麼樣,說到底還不是一個宮婢。她們走後沒多久,衛容就帶着江岸走進了朔雪樓。這下門口的侍衛連攔都沒攔,還都雙雙頷首恭謹的喚了一句四爺。衛容步子跨的很大,很快就到了衛保兒的閨房,打起門口的簾子衛容就進去內屋了。景畫正在梳妝檯前給衛保兒擦拭溼溼的秀髮,擡眸一看,衛容出現在屋裏,忙行了一個禮,衛保兒發覺屋裏多了一個人也沒有多驚訝,淡淡的瞥了衛容一眼,“怎麼樣了”衛容早就將江岸留在門外了,他從懷裏抽出一封信件,放在衛保兒的梳妝檯上。“景畫,你下去吧。”衛容開口,結果景畫手中的帕子。景畫福了福身,立刻就出去了,還很好心的給他們帶上了門。在秀林寺的那個晚上,四爺送郡主回來的時候,明顯的脣上多了幾分紅腫。雖然沒親眼看見,但是景畫敢確定,肯定是四爺親的衛保兒:爲什麼覺得她屋裏的人這麼聽衛容的話。她拆開了信件,果然是姜丹青將姜家獨女姜琬的死亡消息放出來,還有姜夫人受不了女兒的死而一時失了理智自殺的消息。至於姜丹心,姜丹青只說了他因爲妻女離世而大受打擊一病不起。衛保兒勾脣冷笑,怕是過不了多久又要傳出姜丹心因病離世的消息吧。她隨手將信件扔在地上,漫不經心的看着衛容:“你把景畫趕出去了,誰幫本郡主擦頭髮。”衛容挑眉,把景畫趕出去他可沒有。衛保兒偏着頭,溼漉漉的頭髮披在肩頭,洇溼了她的衣服。衛容眸色深深,聲音裏藏着幾分喑啞,“我幫你。”說罷,他就拿起帕子,站在衛保兒身後,微微撩起她背後的頭髮,動作十分輕柔,黑眸中溢出清澈光澤。“現在,完全不用擔心長寧了,皇上派了這麼一個急功近利的胡氏過來,肯定不會關注到長寧的。”衛容道。衛保兒眉眼間透出幾分譏誚,有她和衛長安這樣顯眼的紈絝在前,衛長寧這個默默無聞的小公子,根本不會被人注意。一沒承爵身份,二沒文華才學,三沒上進心,四沒考取功名。順民帝要是能注意到衛長寧就怪了,頂多只是知道有這麼一個小公子,還是鎮南王世子的雙生弟弟。起初衛長安想去考武狀元時衛保兒是沒有同意的,只不過衛長安說他這是爲了給衛長寧打掩護,讓順民帝把目光更多的放在他這個需要戒備的鎮南王世子身上,衛保兒拗不過衛長安,最終衛長安還是參加了武舉。還有衛保兒的所謂的飛揚跋扈,和衛長安的帝都小霸王一名,也是爲了讓順民帝將目光全權放在她和衛長安身上。鎮南王府,向來不需要什麼聰慧大方,八面玲瓏,知禮守禮,溫良謙恭的郡主和世子,只有刁蠻張狂,我行我素的郡主和世子在順民帝的眼中,纔不構成任何威脅。而近年來,因爲伏龍衛一事,順民帝對鎮南王府也多派了人手來監視,不過,很明顯的是,順民帝對鎮南王府的包容寬厚又更上了一層樓。溫和日光透過雕花木窗,光影在地板上跳躍,淡淡的金色光芒撒在衛保兒帶着水澤的青絲上,她靜靜地坐在銅鏡前,那雙水靈剔透的眸子中,透出的是不符合她年紀的深沉。衛容站在她身後,身姿挺拔,玄色雲紋腰帶勾勒出精壯的腰身,他拿着帕子,動作溫柔無比,一寸一寸擦拭着衛保兒的一頭秀髮。衛長寧跨進屋裏時,差點被這安靜祥和的美好景象嚇得退了出去,這麼溫情的一幕他都不忍心打擾了。他只覺得好像自家嬌養了那麼多年的花被別人摘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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