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帶着倉庫回古代 >第二百七十七章 閒坐說李咎2
    尤南對自己在花園搭出來的這個“琉璃世界”非常驕傲,就算馬刺史有兩扇一層樓多高那麼大的彩窗,也不如這四面花牆一個穹頂的漂亮。

    只要是出太陽的日子,陽光就會在地上灑出一片五彩斑斕。若使人着白色或黑色緞、綃、紗質衣服列在其中,就像神仙中人一般。

    這早上城陽到了尤家,先用學生之禮見了尤南,尤南自然固辭不受。寒暄過後,城陽主動問起花園裏的彩窗,尤南是安心炫耀,所幸召來兒媳和孫女,陪同公主在“琉璃世界”裏賞玩。

    尤二夫人見城陽對彩窗十分滿意,笑道:“楊家爲接駕殿下,特特裝點了一座別院,那裏也有這個琉璃明彩窗,只圖案不盡相同。”

    城陽伸手摸了摸彩窗上的玻璃,確認這真的就是在帝京常見的琉璃、玻璃之屬,道:“難爲這個巧匠想出來,又有那麼好的手藝造上去。只可惜‘彩雲易散琉璃脆’,想送去京城,卻是不能了。”

    尤二夫人道:“這有什麼,叫他們送造辦法來,公主帶了去,在帝京開窯燒兩扇天高的窗來也不算事兒呀。”

    城陽道:“是別人喫飯的手藝,就給了我,他可喫什麼呢?真要這麼個辦法兒,倒不如在貢上裏添這一筆,他得了錢,以後還願意多想些好主意,本地呢,還可免些其他徵耗。”

    二夫人道:“公主好人才,倒爲咱們費心想了這麼多。若是別個做的彩窗,公主說的就極對了。但是這一位和別人是不一樣的,若有別的工匠來學,他會傾囊相授。若要問他‘別人學會了,你怎麼辦呢?’他就說‘我會的也不止這一件,想買的人也不止那一家,多一個人學得會,還多一個人能過上好日子,我正求之不得。’”

    城陽笑了:“聽起來,像是李園那位先生的口吻。我在他的書裏看到了,和他切磋過,他就是這麼說的。”

    這是水泥和蜂窩煤那時候的事了,李咎對這種市場需求巨大、成本巨小、對改進民生有利的小技術放得很開,朝廷介入定了價之後,他就有求必應,隨便別人去學,沒有絲毫藏私的心。

    二夫人奇道:“殿下好眼力,彩窗確實是李先生倒騰來的。起先老爺只拿了一個穹頂,四面牆上的花窗卻是李先生知道我們老爺喜歡彩窗之後,叫人送來的。楊家的別院彩窗,也出自李園。”

    這是正中下懷啊,城陽正在琢磨怎麼把話題帶到李園上呢,倒是二夫人主動提及,省了她的口舌。

    城陽捏着手指算道:“說到李先生,我那時候還在京城,常看他們李園印的幾種報刊以作消遣。就連這次來江南,也把我自己整理成冊的李園雜學等刊物都帶了來。算算日子,我拿到的最新的一冊還是去年九月的事了,轉眼都快過了一年,落下了好多呀。”

    二夫人不疑有他:“巧了,李先生的雜學旁收,我們老相公都看的。不僅看,還很喜歡,有多少期,老相公都一本不落都買了來。怕萬一丟失找不着補,每期都買的三本。殿下想看,不如和我們老相公說,老相公自然捨得。”

    公主有所好,好的又是自家特別擅長的,二夫人只當是一個特別好的結交公主的機會落在自家,高高興興的就要陪公主去和尤南說這事。

    城陽假意推辭不過,半推半就的便去拜見尤南。

    不過尤南可不像二夫人那麼好騙。

    起初城陽公主只說要一些書冊去,尤南並沒有覺察什麼。但是當城陽說到“我在江南要住兩三年,總不好一直勞煩尤師父。不如請尤師父告訴我哪裏可以買得,什麼時間可以買得,我自己找兩個人,定期去李園買書冊好了。”

    尤南別有深意地看她一眼,直看得城陽心下發虛,才慢慢地笑着說:“也好。”

    不就是想要個光明正大不引人注意的往返李園之間傳遞書信的理由嘛,這有什麼問題?沒問題啊。

    李咎有個京城的筆友名叫“春溪生”,他又不是不知道。他知道,尤復也知道。只是他知道的比尤復這個傻兒子多一丟丟,他還知道春溪生究竟是誰。

    多年前公主還沒訂婚時,常在京城走動,當時她用的化名就是“春溪”。

    尤南雖然年紀大了,有些事還是記得的,只不肯說破。

    不管怎樣公主這次南下本就和李咎出的那個主意有關,城陽想和李咎恢復書信往來,倒也情有可原。

    尤南年歲上來,於些許小事反而放得更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也就隨城陽去了。

    城陽頂着尤南含義不明的視線,硬着頭皮,讓喜晴收下了尤南的書童寫的紙條兒,上頭是地址、時間等信息,然後帶着尤南給的近一年的李園的期刊,逃難似的從尤家離開。

    城陽沒有急着給李咎寫信,而是拿着尤南給的書冊,就着午後燦爛的陽光,迫不及待地看了起來。

    她喜歡李園的雜學,它不教人道德也不教人善惡,它就是最客觀公正的道理擺在那裏,不是約束,也不是教條。

    城陽其實是有那麼一點點叛逆的,若非叛逆,早年她不會假裝春溪郡主在京城裏走動,後來也不會接受李咎的建議認真考慮和離。

    或者更早的時候,當她學着女四書,念着閨訓的時候,她就在質疑,爲什麼女主內男主外,爲什麼女子無才便是德,爲什麼女子就該相夫教子?因爲天地乾坤自然之理麼?放屁!

    後來她又在思考,爲什麼她是人,喜晴也是人,其他宮女太監也是人,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喜晴等是奴婢必須無條件地放下自我和尊嚴,以主人的喜惡爲喜惡,以主人的意志爲意志?

    到了婚後,她又在思考,爲什麼她的父親,這個國家的皇帝,可以因爲“他覺得駙馬不錯”,就把她和駙馬撮合在了一起。

    起初這些疑惑沒有那麼有條理,是含糊混沌的,直到她和李咎有了書信往來,她從李咎的抽絲剝繭的梳理中讀到了一切疑問的答案。李咎當然不敢直接說因爲封建時代的生產關係就是如此,君權神授天下一統君臣父子的統治體系等等等,但是李咎給她解答到了最淺的一層,後面的更深的道理李咎也留了足夠的空間讓她去自行思考。

    城陽一直以來是極有反骨的,只是她一直把自己的反骨壓在了最底層,從未示人。她討厭說教,討厭規定她要如何如何纔算是個好兒媳好妻子的金科玉律,因此她格外喜歡李園的不帶任何說教性質的學說。

    一加一就是等於二,作用力和反作用力就是大小相等方向相反作用在一條直線上,能量就是守恆的……這個世界裏只有“理”,沒有“心”,城陽喜歡極了。

    她捧着一本《百家雜學》,上面在解釋“大棚”的基本原理,還寫道李園已經在籌備搭建大棚,明年(也就是本年度)可以初窺成效。城陽看着書上對糧食產量的預測,不覺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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