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某一日和他的清兒出遊時,會聽到別人稱讚他們是一對璧人,而不是“這娘子如此貌美,怎地嫁了個醜鬼”
因此,在知道自己的眼睛逐漸恢復後,只要一想到自己的臉,景司懌那顆放下來的心,就又高高地懸了起來,緊張地問道:“那我臉上的黑斑可有消下去一些”
他問這句話是沒報什麼希望的,畢竟這段時間喝的都是治眼睛的藥,而臉上只是每日外敷一次草藥。
但卻聽到了郝漫清夾雜着一絲欣喜的聲音:“真的消下去了一些”
剛開始,她只顧着他的眼睛,並沒有仔細留意他臉頰上的黑斑,如今一看,發現黑斑真的變小了一些。
原先密密麻麻,幾乎鋪滿整張臉的黑斑,如今已經收斂了不少,已經能夠看到他原本瑩白的皮膚以及笑時兩個淺淺的酒窩。
“你不會是在安慰我吧”景司懌遲疑道。
“不是,是真的消下去了一點。”郝漫清語氣誠懇。
兩個人因爲病情的好轉很是開心。因爲有了療效,就有了動力,景司懌喝完苦藥後,雖然還是會喫好幾顆蜜餞,但總沒有過去那般艱難。
在敷草藥的時候,即使是和郝漫清說着話,也會盡量減小幅度,避免牽動太多面部肌肉,生怕臉頰邊緣的草藥滑落下去。
景司懌全力配合,郝漫清調配的草藥也沒有辜負他們兩個人的期待,他眼中的世界在一點點的清晰,從最初只能藉着日光或是燈光看到人和其他事物的光影,到最後能看到朦朧的影子、看到她身上衣衫的顏色
他臉上的黑斑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着。
或許是因爲病情有了好轉,太過開心。所以在之後的日子裏,景司懌就像是一個貪玩且又隨心所欲的孩子。
最開始只能看到光影的時候,郝漫清忙着製藥,煎藥的時候,他會突然從身後抱住她,
後來,有時她牽着他的手在王府裏走着,他會突然轉過身來看她,目光在她身上搜尋許久,最後軟軟的脣輕柔地壓在了她的脣上,含糊着說:“這裏,是清兒的脣。”
夜裏同牀共枕時,是郝漫清最尷尬的時候。
此前他們一起相擁而眠時,都是熄了燈的,但自從景司懌眼睛好轉後,燈就徹夜亮着了。
景司懌像是要把之前沒能看到的顏色都給補回來似的,紅帳裏,他的目光落到哪處,哪處就升了溫。
起先,他會一邊親吻着郝漫清的鼻子眼睛,一邊說:“這裏是清兒的鼻子、眼睛。”
等他眼睛能辨別出色彩後,他會一邊緩緩的親吻着郝漫清的嘴脣,一邊說:“清兒的這裏是紅的。”
這時,郝漫清的臉就會轟地一下變成紅蘋果,耳朵也紅的像是要滴血一樣。
大端朝是十日一早朝,接連兩次早朝未去後,景司懌的眼睛已經幾乎同常人無異了,只不過是看人時會看得稍微久一些,人影纔會穩定下來。而臉上的黑斑也只剩下幾處淺淡的黑痕,若是不知他此前面有黑斑的人,恐怕只會以爲那幾處殘餘的黑斑是不小心沾上的髒東西。
有一些廚房的或是外院的丫鬟並不常見主子,經常在驟然看到景司懌時,就張目結舌的,不知道府裏什麼時候來了這樣一個美男子。等過了良久,她們才意識到,這美男子竟是自家王爺。
景司懌的臉恢復了,郝漫清自然是開心且驕傲的。
景司懌原本是耀眼的明珠,可是這明珠突然蒙了一層灰塵,遮住了它讓人爲之目眩的光澤。所以,原本對他趨之若鶩的那些人就以爲這顆明珠如今成了塵土,只有她一個人走上前將這顆灰濛濛的東西帶回了家,每日爲它擦拭灰塵。終於有一天,這顆明珠露出了灰塵下的萬丈光芒。
不過在看到一個個盯着景司懌的丫鬟後,她竟有些喫醋,就好像是原本只有自己欣賞的明珠如今被別人給覬覦了。
等景司懌的臉完全恢復的那天,景司懌和郝漫清進宮拜見了皇帝和皇后,靖王景司懌怪病被治好,恢復如常的這件事,在他們夫婦兩人還沒有出宮前就傳遍了整個宮裏。
景司懌和郝漫清去的是皇后所在的棲鳳宮,不過也是巧了,等二人到了後,才發現皇帝此時也正在棲鳳宮裏。
雖然早先就已經有宮人通傳了靖王攜王妃拜見的消息,但在剛看到景司懌的時候,皇帝還是皺了皺眉,無意識道:“你是”
皇上頓覺失言,便及時收口不再說了。
就連皇后也是沒了平日裏的鎮定,有些失態地向景司懌連連招手道:“你上前來,讓我看看清楚”17筆趣閣 .17sctxs.
景司懌順從地走上前,任憑皇后帶着戒指的手在自己的臉上捏來捏去,等皇后將手從他臉上移開,他才笑着說:“母后,是我,我是你的兒子景司懌啊”
皇后的眼中泛着淚光,幾乎泣不成聲:“對,你是我的懌兒。”
她知道自己的兒子吃了多些苦,受了多大的委屈。母子兩個互相望着,都是笑中帶淚。郝漫清看着他們母子兩個,似有千言萬語要說,不過顧忌着皇帝和自己的身份,並沒有多說什麼。
在這當頭,卻聽到一個稚嫩童聲驚喜道:“神仙哥哥”
殿裏原本還有些沉悶的氣氛立刻變得輕快了起來,郝漫清聽到聲音就知道,這是景司懌的胞妹景玉宛。
皇后被景玉宛的話逗笑:“什麼神仙哥哥,這是你司懌哥哥。”
景玉宛張大了小嘴,瞪得滾圓的眼睛一眨一眨十分可愛。
“司懌哥哥”
景司懌向景玉宛走去,蹲下身子跟景玉宛平視着:“是啊我是你的司懌哥哥,不認得我了嗎”
景玉宛聽出了他的聲音,撲到他懷裏去,歡喜道:“真的是司懌哥哥”
皇后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他們兄妹二人,景司懌一隻手抱着景玉宛,另一隻手寵溺地颳了一下她的鼻樑,動作自然的像是尋常人一樣。難道,他的眼睛也復明了
郝漫清嘴角帶着淺淺的笑,目光恬靜的看着他們兄妹兩個,皇后這才發現,自己原來只顧着兒子,冷落了兒媳。
郝漫清注意到皇后在看她,收回了目光,走到皇后面前恭敬道:“母后。”
皇后因她這份心細,看着她的目光中也多了些讚賞。
“司懌的眼睛也被你醫好了”
郝漫清點了點頭,皇后執了她的手說道:“我們家司懌真是個有福氣的,娶了你這般的賢妻。”
“母后言重了,能嫁給靖王纔是我的福分。”
“本宮爲何此前沒有聽說過你會醫術,你的師傅是誰”
“這不知母后相不相信,兒臣在大婚前夜做了一個夢,夢中有一老和尚說前世受我恩惠良多,今世爲報恩,願授我醫術,並且讓我隨身備了一包解毒的藥粉,說是有大用處。”
望着皇后驚訝的眼神,郝漫清繼續語氣誠摯道:“本來我也有些不相信,可一覺醒來,卻發現腦袋裏有了許多藥方,府裏的藥材過去明明有許多不認得,但現在卻是看一眼,腦袋裏就出現了藥材的名字。”
除了改動了自己重生,是在地府習得醫術這點,其他的和事實大抵相符,畢竟不這樣說的話,她在小公主中毒那日懷裏裝着解毒藥粉的這件事就難以解釋,說不定日後被有心人想起再加以利用。
而皇后篤信佛教,又念及自己是真的救治了她一雙兒女,估計有八成可能會信她。
可事實上,皇后是全信了她所說的,甚至還扭過頭跟皇帝說:“這丫頭與佛有緣,又心善,纔有的福報啊”
對此郝漫清只能表示無語,因爲那老和尚跟她說的是,她的戾氣太重,恐她來世又犯下殺孽,所以想要度化她,送她往生,但是沒用,所以才授她醫術,希望她能夠用一身醫術來治病救人,不要再犯殺孽。
至於爲什麼會提醒她在身上備着解毒的藥粉,她也不知道,說不定真的是這個老和尚在前世受了她的恩惠,或是虧欠了她。
自己袖子的一角被一雙小手拉住,將郝漫清從回憶中拉扯出,隨後就看見景司懌的臉在自己眼前放大。
“想什麼呢這麼專心,連我來了都未曾發現。”
“沒想什麼。”郝漫清自然的答道,景司懌狐疑地望了她一眼,擺明了不相信她這個敷衍的回答,不過並沒有多問,每個人的心裏都有着不願意讓別人知曉的事情。
景玉宛衝着郝漫清嚷道:“啊我記得你,我前幾日生病了,就是你救得我。”
景司懌佯裝怪道:“沒規矩,不能直呼你,這是你的嫂嫂,你司懌哥哥的娘子。”
景玉宛從善如流跟着叫了聲:“嫂子。”
郝漫清一隻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笑道:“真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