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良纔好像一點沒聽出來展凌雲是否有額外關注的人,就給他講唄:篩選資料啦,到地方走訪啦,詢問相關孩子的意願啦,安排他們到學校的事宜啦……

    明明講了一大通,偏偏一直沒有講到他感興趣的話題。哦,不,他到底關心什麼話題,他自己都沒有認真去分辨。

    他拎着酒杯在有力的手指間晃盪:“我最近在想,荊省不是也有鋪好的線嗎?雖然東方能給處理好,但我去看看,說不定會好些,畢竟……”

    他清了清嗓子,像是在交代最嚴肅正經的公事:“畢竟,我這裏有別的地方的數據,到底是個什麼情形,我做個對比,看起來更清楚明白一點,對吧?”

    徐良才和安秀萍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對對對!”

    展凌雲得到了有力的支持,臉上的笑意就多了些:“本來事情太多了,一點也走不開的,但我想,到底是東方他們一開始就經營起來的地方,那邊合作的夥伴也挺有想法的。他們兩口子好些事情抹不開面,我去開條件什麼的,話也好說一點。要儘量爲我們爭取利益嘛,對不對?!”

    對對對,你說得對。只是吧,這去哪裏不去哪裏,本來就是你的事情,你實在沒必要同我們解釋這麼多的。

    我們理解的啊,都理解的。

    等他興沖沖走了,這兩口子相視而笑。

    徐良才:“所以他和董萬星還是有門的。”

    安秀萍眉眼彎彎,有門,太有門了。

    展凌雲想得挺好,奇襲荊省,給大傢伙一個驚喜。奈何這種事情呢,其實也要看緣分的。

    他一路殺到齊市,那羣人已經不在原來的招待所了,一打聽,齊市的事情已經辦完了,人早轉戰到雲市;

    那就往雲市去唄,市裏就那幾家招待所,他的心火熱火熱的喲,一家家問過去,問到第五家,人家總算沒把他當成是神經病或者是特務,給了他準話。

    “是,就在我們這裏住呢,”他還沒來得及高興,人家又道,“到鄉里去了,這會兒不在招待所。”

    沒事!找準地方就行。

    他也開了個房,出了個洗澡的錢,全身上下收拾得乾乾淨淨的,又問前臺的女同志要了面鏡子,把鬍子颳了,臉光滑得像是個粗獷的小白臉。

    想了想,又跑去外頭買買買。來的匆忙,這也沒帶什麼東西,孩子們得給買糖吧?舒慶紅得給買點小禮物,就買把傘好了,這大熱的天,實用(?);阿婕和東方兩個……算了,懶得花心思買,反正是自己人,愛生氣就生氣,不care;董萬星……

    他在一個個櫃檯前轉悠,橫豎打不定主意,整得看櫃檯的女同志們都緊張兮兮的,相互打着信號:小心,這怕是個賊,正找機會作案呢。

    最後,他買了張手帕,淡藍色小白花,輕柔的棉布料,捏在手裏像是一團輕雲。

    付賬的時候他還跟人家說:“就給個妹妹買的,不買不合適,隨便找了樣東西,人家看不看得上的,我也不管了。”

    賣貨的女同志腹謗道:我們都快要把你當小偷趕出去了,你還“隨便”找的呢!什麼時候給人買東西過於用心竟是見不得人的?

    這世界上,稀奇古怪的人都好多喲。

    他揣着東西往招待所走,一路上不自覺練習了幾次要如何雲淡風輕地把帕子送給董萬星,等到自己發現的時候,又生起氣來。

    我這是幹什麼!難道是想好了要跟她一塊?

    沒想好,你撩撥人家做什麼!

    這麼想着,好像一路興致勃勃地來,那股精神頭也沒了,他把帕子揉了揉,胡亂塞到口袋裏,眼不見心不煩!

    在招待所裏等到晚上了,也還是沒見人回來,他又不安起來,跑到大門口跟塊望夫石般張望,自己紅口白牙說的是來打通商路,早忘得一乾二淨。

    那服務員同志見他焦灼,就勸他安心:“他們出去辦事情,有時候地方上遠,就趕不回來了,在地方上住兩個晚上的事情也是有的。”

    展凌雲煩悶得不行,他不知道自己怎麼就跑到這裏來了。什麼都沒有溝通,對他們的行蹤沒有任何概念。如果他們明天還不回來,自己又要去哪裏找呢?雲市這麼大,誰知道他們是去哪個“地方”辦的事?

    他回到房間,一時間只覺得黑暗的房間裏充斥着虛無,這個夜晚如此虛無,他這趟行程如此虛無,他莫名其妙的心情更是尤其的虛無。

    “萬星……”他不知怎麼的,突然呢喃了這麼一聲。

    他嚇了一跳,疑心那聲不是自己莫名其妙呻吟出來的,倒是什麼路過的鬼魂在嘲笑他,發出的回聲。

    他突然想起一件應當被埋藏在時間長河裏的事情,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好像也是個夏天,尤其的熱,一到半下午,蟬叫得格外瘋狂惱人。

    他是沒法子在家裏睡午覺的,趁着爸媽睡着了,他就從窗戶裏跳出去,找紀東方去釣青蛙去。

    他走的是一條小路,大院裏有個小樹林,走在裏面還能有些陰涼,正好也能逞逞威風,多弄死幾隻煩死人的蟬。

    走着走着,他聽到了哭聲,極細小,就是壓抑的啜泣,怯生生的,生怕被人聽到一樣。

    他順着哭聲過去,從背後一看那個坐在樹根底下的圓圓腦袋,他就知道是誰,不由大大驚訝了。

    “萬星?”

    那個腦袋僵了一下,咻地轉過來,掛滿了金豆子的臉上驚訝,又有些倉皇失措。

    她急忙回過頭去,藕節樣的小手慌張地抹着眼淚,可越抹越多,越抹越多。她實在抹不過來,也有點想要放棄了,索性把手放下了,閉着眼睛小小聲地繼續哭着。

    展凌雲的腳步被絆住了,他覺得眼前的一幕有些不太真實:董萬星是董家的寶貝,幾個哥哥把她捧在手心裏的。她有強大的靠山,平日裏刁蠻得不得了,動輒就掉金豆子,逼得所有人不得不妥協。

    她怎麼會有躲在哪裏哭得小心翼翼的時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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