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瞅瞅在一旁玩耍的孩子們,壓低了聲音:“那女演員是個烈性的,拿住了把柄了,要嫁進方家來,方家竟然還不同意,想要壓下去。那女同志自覺不能再見人了,就……她家裏打落牙齒和血吞,可未婚夫怎麼都不肯罷休,抱着屍體上老方他們樓門前了……”

    這一輩的老爺子們普遍都很正直,都對方家的做法很是不齒。本來麼,自家沒有教育好子弟,那就不要放出去禍害人了。還給送到那樣的單位去,這是去正經工作的,還是給他提供獵豔的場所?

    一個女孩子被糟蹋了,她還能如何?肯退後一步,搭上一輩子用婚姻來解決這個事情,方家應該感恩別人纔對——你們家兒子這樣的貨色,難道還想再禍害別人不成?

    可竟然還嫌棄人家出身門第,又說那是個戲子,配不上他家的門楣。

    你方家往前數幾十年也是泥腿子,煩都喫不上那種,有個屁的門楣!人家再是個演戲的,清清白白做一份工作,本來都要結婚了的,一輩子叫你家毀了。

    老爺子們都不待見這事,正說着要不要去方家坐坐:這件事是你們的錯,一味庇護了孩子,倒是叫人家有苦難言,這是不成的。帶壞了風氣,一個大院的子弟有樣學樣,老傢伙們也跟着沒了底線,這事不成。

    紀京生深以爲然,人到了高位本來就容易迷失,尤其是身邊的家屬,跟着站到了高處,產生了自己本來就高人一等的錯覺,這一迷失,怕是就再難找準自己的位置,更加容易丟掉了良心和底線。

    老爺子這就告別了孩子們,就由姐姐們領着你們,爺爺去去就回來。

    剛纔老爺子們是揹着孩子們說的,孩子們什麼都沒有聽着,回去了家長不就問嗎:“爺爺呢?”

    紀向上脫口而出:“被爺爺們帶走啦!”

    楚婕心驚肉跳的,她怕是有點後遺症,就聽不得“被帶走”這樣的話,總是疑心會發生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安寧寧忙道:“我覺得沒什麼事情,他們應該是說別人的事情。我看爺爺們臉色都不太好,說是要去什麼方家。”

    楚婕眨眨眼,方家?不會是方慧萍那個方家吧?

    忙跑到廚房去和小紀同志一說,小紀同志想了想:“不會,爸現在不管那頭的事情。再說了,不是說是幾個伯伯給叫走的嗎?”

    楚婕想了想,對哦,方慧萍那個“方家”還不夠能量,不能驚動那幾個老爺子們。

    “估摸着是東三院住的那個方家,想來也不是公事。”

    方家和自家老爺子公事上搭界不多,老爺子也向來喜歡公事就放到單位解決,絕對不會放到別人家裏去來個什麼私人會談。

    既然如此,楚婕就放了心,沒心沒肺地接受了小紀同志的投喂,眼眉彎彎:“哇,我愛人同志手藝越來越好了。”

    小紀同志幹勁十足,哪怕心知肚明媳婦兒總是些不走心的彩虹屁,奈何只要從她嘴裏說出來的誇獎,他都買帳得很。

    孩子們這會兒也有事情幹,好久沒在一起了,我們來玩一會五子棋吧?倒要看看現在的形勢是不是有什麼變化,誰進步了誰退步了,咱們來分個高下吧?

    提議這個的是紀紅心,她早就暗搓搓想要打敗小崽子們。這個暑假,她每次到紀老爺子這裏來,都是纏着老爺子教她五子棋。當然了,老爺子順便也帶她走上了圍棋入門之路。

    她已經學到了許多新的思路,此刻信心十足也野心勃勃,安平,你不會永遠都比我強的!

    安生看她如此胸有成竹,還有點怕怕呢,悄悄拉着安寧寧說:“姐姐,你先上吧?咱們探探她的虛實。”

    安寧寧笑得不行,原來牽扯到這種勝負欲的時候,我們生狗也是很有腦子的嘛——平狗哥哥是我們的底牌,這是要留在最後壓陣的;而生狗嘛,這是咱們家棋藝方面的地板,不能一開始就放出來,怕被人挫了銳氣,同時也助長了敵人的氣焰。

    安生就是這麼想的,寧寧姐姐比哥哥雖然差了那麼一點點,但比起我來實在是好太多了。派她出去和紅心姐姐真刀真槍下一局,以我平狗哥哥的眼力,早就把紅心姐姐有幾斤幾兩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再要打敗她根本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了。

    紀紅心對着安寧寧撇撇嘴,我承認,你水平還行。但你要知道,我跟爺爺學了兩個月,在我們家屬區那是打遍天下無敵手的。連比我大好幾歲的哥哥們都輸給我,他們都懷疑我是個天才,要不是我啓蒙太晚了,之前也不用被安平壓着打呀。

    紀紅心這麼想着,更加躍躍欲試了。她現在對於小崽子們沒有那麼重的戾氣,但是小孩子嘛,都是有些喜歡爭鋒的。

    紀紅心需要這一次的勝利。

    她正襟危坐,看着對面的安寧寧,先打敗安寧寧,再打敗安平,至於安生,呵呵,他暫時還不夠格做我的對手。

    她還讓安寧寧先手:“你來吧。儘管下。”

    安寧寧抿抿嘴,覺得紀紅心還有點過於可愛了怎麼回事,難道我產生了什麼了不得的錯覺?

    她從善如流,起手先下了一個地方,紀紅心就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儼然已經穩操勝券了。

    安寧寧有點心裏打鼓,實在是紀紅心的表情過於自信,以至於她對自己就產生了一點動搖,心說難道我起手這步棋有極大的破綻?

    越往後面下,她就越忐忑:這這這,紀紅心的棋路水平和她臉上的自信實在不夠匹配,以至於安寧寧看一眼場上的局勢,心說我要打敗她了;再看一眼紀紅心的臉,心裏打突,心說不會是她在哪裏埋伏了陷阱,而我過於輕敵,其實已經踏上了死路?

    安寧寧一路糾結啊,煎熬啊,直到自己五個棋子連成一條線,她還對着棋盤在那裏巴巴地尋找呢:其實紅心比我更早連成五個子吧?是吧?是吧?只是她最後一刻大發慈悲,沒有想要給我難堪,這才放水叫我贏了,是吧?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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