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秀萍無語了,這三嬸怎麼就這麼不會說話呢?甭管什麼道理,也不和她有關啊。再說了,安春蘭倒是和她侄子離婚了,大妮、二妮、三妮總還是和她有血脈關係的,怎麼看了這麼可愛的孩子們,跟看了仇人似的?

    她不好懟回去,只問劉翠花:“三嬸沒在家做飯,怎麼上這邊來了?”

    安大有和李芹也緊張地看着她:接下來,就是宣佈他們命運的時刻了!

    劉翠花眼皮子一翻,就衝着一向沒話說的安大有夫婦去了。

    “大哥,大嫂。不是我做弟妹的說你們,你們現在也太沒有人情味了。爹孃雖然說是跟着我們過活,但也不是我們當家的一個人的爹孃。你們平常不養就算了,怎麼連中秋大節,還一句話都沒有呢!”

    安大有真心覺得理虧,喏喏道:“這不是,這不是叫孩子們去請爹孃過來喫飯嗎?”

    難道是嫌去的是孩子,禮數不夠恭敬?

    嗨,壓根不是那麼回事。

    只見劉翠花跳起來就拍着大腿說開了:“大哥,大嫂,你們自己聽聽,這話說得過去嗎?一年到頭的,中秋節也就這麼一回。你們就這個孝心?自家隨隨便便做一頓,還什麼貓貓狗狗的外人都湊到一起,到時把爹孃拉過來擠擠挨挨的喫幾口飯,你就算盡到孝心了?”

    聽聽這話說的,要不是吳小芬和安春蘭知道大房和三房之間的矛盾,那還不得以爲這是大房在趕客啊?!

    楚婕聽了動靜,就慢慢走到竈房門口,笑着看劉翠花。

    “三嬸,照你的意思,這孝心還要怎麼盡啊?”

    鄉下地方還不就是這麼回事嗎?有東西的意思意思,沒東西的接過來熱鬧熱鬧。誰不知道誰的難處呢?一般還真沒人來挑這個理。

    劉翠花眼珠子轉了一圈:“我不說別的,一斤肉總是要的吧?一斤月餅也不能少?其餘什麼茶點果子的也不勉強你們,這眼看着就入秋了,兩老也沒新衣穿,秀萍領了工資,就不孝敬點衣裳錢?布票總有幾張吧?”

    安秀萍的臉也白了:怎麼過箇中秋,這還要自家褪層皮呢?

    楚婕怒極反笑:“我是聽明白了。三嬸家裏這是過不起這個中秋節了,拿爺奶打幌子,要我們來給你們撐起來呢!”

    劉翠花臉色就變了:這難道真是個黃大仙轉世的,這都叫她猜準了?

    楚婕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這其實挺好猜的。安愛國分肉的時候那麼積極,要的還不是劉翠花偏愛的大肥肉,楚婕總覺得不對。

    做飯的時候一想,嘿,那安愛國不會是想把自家分的豬肉拿去討好吳小芳吧!要真是這樣,三房豈不是要過個乾巴巴的中秋。

    這麼一想,她纔想起來要把二老接過來:不好意思,並不太想拿我家的東西去替你家補漏洞。

    如今劉翠花這麼一鬧,事情還不是昭然若揭了?

    “三嬸,您也說一年到頭爺奶沒和我們大房團圓過幾天,就趁着這個好時辰,叫我們把爺奶接過來熱鬧熱鬧唄?你說的那些東西,我到時候當面問問爺奶,是不是他們叫你來要的!”

    劉翠花眼珠子都紅了,還要再說幾句,安春蘭和吳小芬都出來,連着一院子的老人和孩子,炯炯有神的目光看得劉翠花心生怯意。

    她還不肯放棄,對着安大有使勁:“大哥,你怎麼說?爹孃到底沾了你多少光,你心裏總有個數吧!”

    兄弟姐妹這些事兒,永遠說不清楚的。誰都覺得別人佔了便宜,自個兒受了委屈。劉翠花說起來養老的事兒,真真覺得大房欠了天大的債。

    安大有這會兒也聽出來弟妹的意思了。他要是自己有勁兒,能賺來錢,即便孝敬了爹孃的東西都被拿來補貼三房又怎麼樣呢?肥水不流外人田,那也是親弟弟家。

    可現在他有什麼底氣呢?兒女們過得緊巴巴的,自己還活着呢,沒有壓着孫子孫女的脖頸,去孝敬祖父母的道理啊!

    他也不敢接劉翠花的話茬了,隻眼巴巴看着楚婕:“阿潔啊,要不,你去把爺奶接過來吧?”

    楚婕也不推脫,風風火火挽着劉翠花就走:“三嬸,咱快着些。我還急着回來做飯呢!”

    過去了三房一看,嗬,三房的兒媳婦們當真翹首以盼,就等着劉翠花凱旋,弄來些好菜下鍋呢!

    看着劉翠花空手而歸,還跟了個不好惹的楚婕,當時就把眼皮子都耷拉下來了。

    三房的大兒媳婦叫楊小容,也是個潑辣人。把手裏的瓜子殼兒一摔,冷笑連連。

    “娘,肉、菜還有月餅都叫愛國拿去討好他精貴的未婚妻了,咱這一頓喫點啥,您倒是發話呀!”

    劉翠花氣死了,當着楚婕的面呢,就這麼沒遮沒攔把什麼都抖落出來,這是怕大房打在她劉翠花臉上的巴掌還不夠響亮嗎?!

    楚婕哪裏捨得當做沒聽見,誇張地一拍巴掌:“原來三叔家裏沒好菜下鍋啊!這可怎麼好,好不容易過一次中秋呢!爺,奶,快跟我過去吧。我們再窮,總還有分到的豬肉能喫上幾口。”

    大快人心!

    楚婕一路走回去都忍不住笑成了祥瑞,安老頭和安老太太陰沉着臉跟在後面,真心覺得這個孫媳婦不是什麼好人:就是個攪家玩意兒!要不是爲了喫幾口肉,他們纔不跟她走呢!

    安老頭夫婦見了安大有有沒有告狀,楚婕就暫時不去關心了。她心情大好,洗了手要大展神威。

    豬蹄子是硬貨,吳小芬已經仔細拔過了殘留的細毛,拔不掉的,都用火燎乾淨了。這會兒白白嫩嫩切成小塊,盛在棕黑色的竹編小簸箕裏,別提多好看了。

    楚婕燒開了熱水,將豬蹄子一股腦倒進去,撇去了血沫子,把能加進去的幹大料都扔進去了:桂皮、八角、花椒籽,再放點鹽,其餘的再沒有了。

    蓋上鍋就是一陣大火猛燉,考慮到家裏老人孩子多,口感力求酥軟爛滑,燉到筷子能插進去了,就倒出來,大料都撇去不要。豬肘子們,就帶上了淡淡的棕色。

    再把鍋刷乾淨,燎幹了,丟上幾丁肥肉進去。不要一會兒,就滋滋冒油,肥肉迅速縮成了細小的油渣。鍋鏟進去翻弄,把鍋上都沾了油星。

    這會兒就放姜和大蒜,炒香了,放點珍貴的白糖——由安春蘭獨家贊助——,再將豬肘子倒進去,翻炒幾個來回,就上了糖色,這時候逐步加鹽、加蔥,加香菜,都入味了往出一盛,連九奶奶都翕動着鼻子,嘆着:“這麼大年紀,還真沒聞過這個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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