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滷豬蹄是頭一道大菜,往下還有道清淡版的水煮肉片。

    吳小芬已經照着楚婕的指揮,煮了一大碗豆芽出來。

    那頭楚婕把鍋架上,還是大火伺候,大塊大塊的肥肉片進了鍋,炸得半乾半溼的勁頭,和了鹽和花椒,潑灑到豆芽上頭,滋啦滋啦的響成一片:豆芽的清新爽口被封在裏頭,肥肉的誘人奇香包裹在外頭。二者一會和,便勝卻人間無數。

    兩個大菜到位,孩子們就跑不動了。個個趴在桌子前,呲溜着口水,這全不像是饞的慌,只像是食物中毒了。

    安春蘭和吳小芬都激動呢,她們做家庭主婦多年,做飯菜不就是那幾個樣式嗎?捨不得放油捨不得放鹽的,哪裏有這麼多花樣?

    楚婕那叫一個志得意滿啊,就差嘴裏叼根牙籤,哼幾句“今天是個好日子”了。

    菜上齊了,這座位還真不好排,索性家裏有個飯桌,還有個炕桌。把飯菜給安建國留了些,餘下的通通分成兩份,孩子們去炕桌上單開一桌。

    楚婕摸了摸安寧寧的腦袋:“今兒我們寧寧是小主人,要招待好你的好朋友們啊!”

    安寧寧不自覺將腰背挺直了:我是小主人呢!肩負招待客人的重任呢!

    安平笑嘻嘻的,先帶了個好頭:“姐姐,你說啥時候開動,咱們就啥時候開動。”

    安生一聽就急了:他十米長的饞蟲已經飢渴難耐了!恨不得這就撲上去喫個盡興啊!

    “姐姐,”他可憐巴巴地看着安寧寧,嘴角還撇下了一絲口水,“姐姐……”

    安寧寧嘻嘻一笑,也不抻着大家:“大妮,二妮,鎖住,我們開動吧!”

    這開動二字,是楚婕的故事裏帶出來。安寧寧莫名就覺得,此時用在這兒,真是又應景又滿意。

    安生歡呼一聲:“開動!”筷子穩準狠地扎進了一塊豬蹄子的心臟!

    安平倒是矜持些,看着大妮二妮都夾了,安寧寧也給鎖住夾了一塊了,他有樣學樣,給安寧寧夾了塊大的。

    “姐姐,你也喫。”

    多麼和睦友愛呀!安寧寧投桃報李,給安平夾了一塊。

    “平狗也喫。”

    安生壓根就沒注意到桌上這感動中國的一幕,他兇狠地張大嘴,一口鎖住了豬蹄子的肉,腦袋一偏,已經撕咬了一口下來。

    他喫得着實香,一邊咀嚼着,一邊發出感嘆的呻吟聲,一副此刻爲了這口豬肘子死去,也已經餘生無憾的樣子。

    大妮和二妮也是,咬了一口,眼睛都瞪大了。肉含在嘴裏,捨不得去咀嚼了,就害怕一嚼起來,那美妙得讓人想哭的味道就會沒有了。

    安平和安寧寧這會兒不是雙胞胎勝似雙胞胎,他們想到一塊去了:這麼好喫的菜,是娘做的!娘真是太厲害了!好驕傲啊……

    院子裏的大飯桌上,就沒有這麼和諧了。

    安老頭一開口,就足以把楚婕所有的好心情都毀掉了。

    “這麼多菜!明知道你三叔家裏沒肉菜下鍋,拿點過去打牙祭多好。”

    安大有笑着給他娘夾菜的筷子都抓不穩了,緊張地看向楚婕:阿潔不會一言不合就掀飯桌吧?

    楚婕倒沒有那麼傻:掀了我自己也沒得喫,傻不傻呀。

    她心裏惱怒,偏要笑着看吳小芬和安春蘭:“今天是借了你們的光了,拿這麼多東西過來。我家出的菜最少,喫飯的嘴最多。”

    那兩個婦女當然不會再客套說什麼沒拿多少,當然要應了楚婕這句話。

    “唉,都不容易。你對我們好,我們對你好,都是相互的嘛!”

    “是啊,是啊。都是爲了孩子們,叫孩子們都喫上一口,比什麼都強。”

    安老頭沒有多想,安老太太模模糊糊聽出來一點兒話音:

    這是說楚婕人好,他們纔好的;安家三房對大房不好,楚婕憑什麼對三房好呢?再有一個,菜再多,大部分是那兩家拿來的,也是爲了給孩子喫口好的。那能拿去給三房嗎?

    安老太太沒滋沒味地喫着,到底還是進了自己的口要緊;安老頭陰陽怪氣說了一句又一句,總之就是看不慣楚婕。吃了那麼多的肉和蛋,也沒有塞住他的嘴。

    安大有心裏那個苦楚哦,喫什麼都品位不出好來:阿潔也算好了,主動提出接爹孃過來過節。家裏這個情況,確實也不算過得好,實在沒有能力補貼三弟家裏啊!爹孃,要是能體諒一下大房,那多好啊。

    安老頭夫婦走時,到底不肯空着手。楚婕就給帶上了一斤月餅,綠豆糕是投機倒把的證物,不可能給他們的。

    安老頭夫婦雖然不知道綠豆糕的存在,對只有月餅也不是很滿意。

    等他們雙雙陰着臉走了,楚婕拉着吳小芬和安春蘭進了竈房。

    “不好意思了,你們是想來熱鬧熱鬧的,沒想到跟着不痛快,飯也沒有喫好。”

    吳小芬笑看了一眼炕桌上的孩子們:“他們喫得痛快,就成了。再說了,也沒有什麼不痛快的。村裏家家都有些不省心的事情,聽都聽習慣了,就當下飯了,我們也沒少喫。”

    安春蘭也樂了:“還真是。”

    安老頭夫婦回了三房,得,這邊纔剛喫上,最硬的一個菜,就是炒雞蛋了。

    安三富喫着也是心頭火氣,心裏直罵安愛國不是東西:你哪怕早點說要把分到的豬肉拿走,家裏好歹有個準備啊!是殺雞還是稱肉的,總不會進退兩難。

    楊小容是說要殺雞的。人吳小芳也是農村泥腿子出身,不過就是靠着踩了老吳家,抱上了餘主任的大腿?人家還沒定好要和安愛國往深裏發展呢,就恨不得把家底搬空了給人家。那以後不是更惱火?

    喫雞!必須喫雞!誰還不是小公主咋的!

    劉翠花不讓啊!家裏就這麼兩隻生蛋的雞,吃了還怎麼生錢?雞屁股銀行可不是瞎說的,你一股腦兒把銀行都推倒了,可不是敗家的玩意兒嗎?

    就爲了殺不殺雞的問題,安家三房在中秋這一天吵的天翻地覆,就差沒有互相拖着去找隊長和族老評理了。

    這家的大兒子和二兒子就抱着頭在院子裏蹲着,橫豎不說話:就愛國是親兒子不成?爹孃偏心啊!

    孩子們呢,滿院子打滾,歇斯底里彰顯着存在感:“喫雞!要喫雞!雞!”

    劉翠花一人獨戰羣雄,在這場華山論劍中取得了慘勝:雞是不用殺了,但楊小容和二媳婦肖美美罷工了。兩個人有志一同地屁股一扭,回了房把門一甩,愛咋地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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