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通,真是想不通。
四個伴郎,倒有三個是空着手的。安興國主動提着那個小包袱,一甩一甩當先走着,這是心裏替安建國不值啊!
這還沒完呢!趙家的親戚朋友們,連小舅子趙大寶一起,都要去送親的,這是貴客。
貴客裏面,不就有嬸子、舅娘、姑母什麼的嗎?就圍住了紀東方、徐良才和竇紅星這三個一看就“年輕有爲”的後生,追着要把人家的祖宗十八代都打聽清楚。
“你今年多大了,在哪兒幹啥呢?”這是問竇紅星。
竇紅星弱弱地回到:“我……我是個知青,插隊在安家村……”
還沒來得及把情況說完呢,提問的嬸子翻了個白眼,就差沒拿屁股對着他了:知青看着一表人才,其實屁用沒有!紮根在農村幹不了體力活,城裏又回不去,在農村跟個廢物似的,嬸子纔看不上他!
沒人理會安興國,他在一旁也樂得看熱鬧:呵呵,人家可不是普通的知青,安家村三隊的知青隊長,作坊的話事人。陪着柯主任出去跑銷路和機器,連市裏的廠長什麼的都和他一桌喝酒,活該你瞧不上他!
又問徐良才:“看你這樣子,怕是有二十幾歲了吧?幹啥的?說媳婦了沒?”
徐良才樂呵呵先答了一句:“建國哥是我二舅子……”
得,這又是一個大白眼,趙家的一個舅娘還不太死心:“那你是幹啥的?”
徐良才覺得,自己都把已有婚配這樣的話放出去了,應該不會再被人盯上了吧?遂老老實實回答:“我是峯南保衛隊的……”
媽耶,瞬間白眼變電眼,那火辣辣的眼神,能把徐良才融化了。
“哎呀,國家幹部啊!這麼好的條件,怎麼就找上農村的呢?我告訴你,我有個外甥女,就在公社裏……”
徐良才黑人問號臉:????你這樣挖安秀萍的牆角,真的還記得和安家已經有姻親關係這件事了嗎?
三姑六婆們攻略了徐良才半天,嚇得徐良才一句話都不敢說了,又把矛頭轉向紀東方。
“你……”
可紀東方已經在“同僚”的遭遇中總結了經驗教訓,微笑秒殺了三姑六婆。
“我是狗崽子。”
三姑六婆:!!!
“譁”地一聲,紀東方的方圓空了大概能有兩米的無人區。
趙家的嬸子覺得不對啊!這狗崽子怎麼還能這麼自由,安建國就這麼不講究,還叫狗崽子陪着來結親?
“你……”
紀東方再次秒殺:“我爹現在住牛棚裏。”
這下,他身邊徹底清靜了,別說三姑六婆了,只怕深冬的寒風都不稀得圍着他轉悠。
徐良纔等人用膜拜地眼神看他:果然人家靠着腦子喫飯、改變了自身的處境,這都是有道理的啊!
安建國腦子都叫喜悅衝成了漿糊,揹着趙彩花在前面走着,也不覺得累。
其實接親吧,能借到自行車的話,可以借個自行車來推推。但作坊裏這幾天臨近年關,事情多,自行車都叫作坊借走了。安建國也只能腿着來;
安建國覺得這會兒還不累,再背會兒唄!心裏快活,他樂意!
再樂意,你也不能突破體能極限啊!實在不能咬牙堅持了,安建國把趙彩花放下來,還心疼得慌:“冷不冷?”
趙彩花搖頭,他就小心地給擋着風,一路往家裏去。
趙大寶得了一大筆錢,樂呵得找不到北了。臨出門前,趙母哄着他,想要他把錢給爹孃保管,他死命不肯。
這會兒他手裏攥着錢,已經琢磨着要去喫點啥了。
等回到了安家村,家裏已經熱鬧起來了,親朋好友該到的,也都到了。安二麗的丈夫田冬生,帶着兒子田大根和女兒田柚葉,也都坐在堂屋裏喫上了南瓜子。
楚婕和安秀萍提着一大壺薑茶水,給一行人都倒上了:天氣冷,一路上走過來,身上帶了寒氣,不驅走了,只怕要凍病的。
趙彩花被簇擁進了新房裏頭,孃家人也跟着進去看新房。待看到裏頭嶄新新的也就幾牀被褥時,臉色都不太好看。
趙家嬸子陰陽怪氣地,笑道:“這乾淨得,都不太像是新房了。”
丟下這句話,就沒有別的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的,都在琢磨着:不像是新房,倒像是什麼呢?
趙彩花默默坐在炕上,低着頭,不知道說什麼的樣子。
她嬸子就拉着她,推心置腹道:“彩花,你瞧,這面子功夫倒是做的好,說出去好像咱們趙家佔了他們多大的便宜,又是彩禮錢又是糧食的。可也是個驢糞蛋子——表面光。這女人嫁了,最要緊的是什麼,在婆家過日子!可你看這安家給你預備了什麼日子?這還是新婚,就剋扣成這樣了,以後啊,只怕你的苦日子還長着呢!”
這人家大好的新婚,她就開始唱衰苦日子,趙彩花的臉色就更白了。
三姑六婆七嘴八舌的,也是對安家十分不滿:“這家裏的老大已經沒了,以後家業都是老二的。老二一世不就娶一個媳婦,怎麼還整得這麼難看呢?”
“你們沒瞧見吶,一進來就是那個大嫂在張羅呢!這家裏爹孃都是病秧子,怕是大嫂掌家。以後彩花還要在大嫂手底下討生活呢!”
“彩花啊,姑姑可跟你說,你自己要多留個心眼。你男人是家裏的頂樑柱,別什麼都拿出來替你大嫂養孩子。三個呢!養到什麼時候是個頭!”
“那個大嫂在外頭有差事,也能賺點錢……”
“哎喲,那個頂個屁用啊!就是外頭的領導來挖墓,才辦了個食堂。挖墓能挖多久啊!等他們挖了走了,這工作也就到頭了。難道還能跟着走?”
“那不是以後還要巴着彩花男人?這一家四口的,他大嫂一個女人家,能掙多少工分?”
“可不是,等你小姑子再出嫁,那份工作,彩花,你可要看好了。你大嫂一看就是個精明的,可別叫她給搶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