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彩花心裏一動，就見楚婕提起菜刀剁肉餡，把菜板剁得咚咚響，一聲聲地好似剁在楊小容身上。
楊小容的笑容維持不下去了，只盯着趙彩花看：“彩花，你覺得呢？”
趙彩花偷眼看看楚婕的背影，小聲道：“我……家裏都是大嫂做主的……”
楚婕頓了頓，索性把菜刀釘到菜板上。都是我做主是吧？好啊，我就直接做主了。
“我不同意！”
楊小容也惱了，她不來直接和楚婕說，就是要避其鋒芒。可不代表她就怕了楚婕。
“大嫂，大伯和大伯孃都同意了，說都去三房陪爺奶過年！彩花剛來家，也好好陪爺奶說說話不是？我娘有時候是有點不講理，你做侄兒媳婦的，就多體諒一下。以後建國也好，平狗生狗也好，不還是要靠叔伯兄弟幫扶的嗎……”
嘰嘰歪歪一大堆，楚婕過年的興致都被敗壞了。
“不去！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們打什麼主意！”
楊小容的臉都黑了：“我打什麼主意啦？我好心好意……”
“你們過年都準備什麼菜色了？”
楚婕懶得和她掰扯，一針見血直達病竈：你要沒別的算計，那告訴我，你們準備了什麼菜色過年？誠心誠意請我們一起去歡度除夕，總不該還等着我們提菜過去下鍋吧？
楊小容臉上不自在起來，勉強道：“你說這個幹啥？大伯和大伯孃都……”
楚婕將菜刀拔出來，又剁起肉餡來：“那你把他們接去吧！”
話一出口，自己也有點後悔，覺着說的不該。可再不該也說出口了，總不能在楊小容的面前認慫。
安秀萍聽她說了這話也是心裏一跳，上前道：“嫂子，今天徐大哥也來我們這裏過年的，實在不方便去陪爺奶。等初一的時候，我們給爺奶拜年去。”
楊小容看看溫和但堅定的安秀萍，又看看滿臉爲難和小心的趙彩花，鼻子哼了聲冷笑來：“都說現在大房就是大嫂當家，把全家都管得死死的，爹孃弟妹都看你的眼色過活。我以前還不信呢，現在算是見識了。”
楚婕眼皮子都不擡，隨便你嘴炮好了，大過年的，實在不想壞了心情。
楊小容猶自不甘心，氣哼哼從竈房裏出去了，又繞到正房裏去，大抵是控訴了楚婕一番。
沒多久，正房裏就傳出來安大有的聲音：“秀萍吶，你來一下。”
安秀萍看一眼好似無知無覺的楚婕，跺跺腳出去了。不過片刻，正房裏就傳出來安大有的斥責聲。
“說什麼呢！那是你爺奶！我爹孃！我難道還不管他們！那我還是人嗎？不是比畜生還不如？”
安秀萍大概是怕楚婕聽到，刻意壓低了聲音。她說什麼竈房裏是聽不見的，但安大有氣怒之下，聲音無遮無攔。
楚婕始終充耳不聞，把肉剁成肉泥了，拌進去翠綠的蔥末，嫩黃的白菜絲，撒了鹽花，和勻了，放到一旁備用；面已經發好了，拿過來揉成長條，再切成一個個小糰子，擀麪杖碾過去，就成了一張張圓潤可愛的餃子皮。
小崽子們唸叨喫餃子不是一天兩天了，正好趁着過年解一解他們的饞勁。
唉，說起來楚婕自從父母過世，已經好多年沒有正經過年了。她還挺期待的，結果鬧成這樣，什麼興致都沒了……
她這裏看似有條不紊地忙活包餃子，身後的趙彩花已經輕手輕腳地走出去了。大概是去了正房，輕言細語不知道說了什麼，又謹小慎微地回來了。
她也不敢近前，就在竈房門口，小心地向楚婕請示。
“大嫂，咱們今年還沒給爺奶送年禮。你不想去陪爺奶過年的話，咱們能不能把年禮先給爺奶送去？爹說，就當給爺奶添個菜，往年也是年前給送的……”
是，最開始的時候，雖然分了家，但過年兩房是一塊兒過年的。後來大房遇上了糟心事，過年寒摻得很。兩房再坐在一張桌子上喫年夜飯，三房不是虧了嗎？
是三房先提出來，說各自都娶進來媳婦有了孫輩，擠在一塊兒坐不下。連安老頭夫婦也覺得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不講究那個形式，各房自個兒過吧！
就這，大房還得給安老頭夫婦準備年禮，等於把自家年夜飯裏僅有的葷腥，都給三房送去了。大房都是老實巴交的，這麼些年了，愣是沒覺着有什麼不對。
楚婕怎麼會慣三房這個壞毛病？年禮我給，可要等大年初一的時候，我拎着東西上門，東西扔水塘裏還能聽個響呢！我總不能孝順了老人還沒得個好名聲呀！
這會兒她也是這麼回趙彩花的：“說好了初一拜年的時候提過去，東西都備好了，少不了他們的。”
我自己給可以，你上門來要？不行！
趙彩花真是爲難：“大嫂，爹一片孝心，別讓爹難過。那是咱們爺奶，你和……你就當爲爹想想，總不能叫他連年都過不好呀！”
她站在竈房說這話，苦口婆心的也沒壓低聲音。正房裏丁點聲響也無，估計就在聽她們妯娌說道這事。
可聽了半響，趙彩花說到這份上了，楚婕愣是不鬆口。
安大有實在坐不住了，揚聲喊：“阿潔啊，你來一下，爹有話和你說！”
伴隨着他的呼喚，安秀萍帶了無奈的聲音同時響起：“爹！”
楚婕沒應，她也沒去。她將餃子皮攤開在手掌心上，塞進去滿滿的肉餡，捏成了元寶形狀。一個個在蓋簾上排列起來，挺胸擡頭的，特別精神。
得不到楚婕的迴應，楊小容的嘴巴都要撇到耳朵背後去了：“大伯，大嫂現在真是了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