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婕握住大閨女的手,在自己臉上貼了貼:“好,我們一起來想辦法。”

    安寧寧輕輕笑了笑,溫柔的手掌心在楚婕的臉上摸摸。

    “娘,我們要把紀叔叔救走嗎?”

    “我也很想,但是,好像不太可能的樣子。聽說紀叔叔昏迷了,好久好久都沒有醒過來。我現在,只希望他活着就好了。”

    楚婕明明故意說得雲淡風輕,可眼睜睜的,就看見她大閨女流了滿臉的眼淚。

    她都有點慌了,仔細回想着自己哪句話勾起了大閨女的愁腸:“寧寧,怎麼了?怎麼哭了?”

    安寧寧默默哭了好久,把眼淚擦乾了,上前抱了抱楚婕。

    “娘,不會的,紀叔叔不會死的。”

    我爹已經死了,紀叔叔不能死,不會死。

    等娘倆都回復了平靜,就又手牽手往回走。

    樓梯是老式的,因爲總要上下擡病牀,修得很寬;樓梯轉角處的窗子也很大,舊式的四格木框玻璃結構,平時都大大敞開着,保持通風;樓梯口正對的也是病房,上下樓梯的人能看到病房裏的一舉一動,相對的,病房裏也能看到樓梯裏發生的一切。

    這個結構對於想要搞小動作的人,可真是不太友好啊!楚婕苦笑着,牽着安寧寧不動聲色往三樓走。

    這家醫院是數一數二的,住院部每層樓能容納的人不少。從樓梯口走出來,左右各有五六間的病房,因着是兩排相對的,病房數又要翻個倍。

    這許多的病房,紀東方就在其中一間!楚婕的手都有點抖,她長長吸口氣,朝着左側走去。

    母女倆動作不緊不慢的,餘光一路掃過兩側的病房,紀東方/紀叔叔,你在這裏嗎?紀東方,我來找你了。

    一直走到最底了,並沒有任何發現。她便故作疑惑地在最裏面的病房門口站了站,好像要找什麼人但走錯了方向。

    於是又往右側去,才走過兩間,正好有病房裏走出個人來,穿着筆挺的幹部裝。楚婕心裏劇烈一跳,直覺就是這裏了,那人出來的房間,一定是紀東方的所在。

    她拉着安寧寧的手緊了緊,維持着面不改色,徑直往更深的地方走去。眼看着要和幹部裝擦肩而過,對方突然站住了。

    “等等……”

    楚婕能感覺到安寧寧的手掌在出汗,潮溼的黏糊的手拉在一起,這是要被抓包的恐懼。

    她閉了閉眼睛,覺得下次可不能帶上小崽子們了,會給小朋友留下心理陰影的吧?

    她懵懵懂懂站住了,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叫我麼?”

    幹部裝的眼神就閃了閃,他在這裏看守這些天了,怎麼就從來沒見過這對母女呢?

    “你是誰?幹什麼的?”

    楚婕沒有回答他,而是拉着安寧寧後退了兩步,警惕地看回去。

    “你問這個幹什麼?你是公家的人嗎?”

    對方也沒防備,眼前的農村大嫂竟敢懟回來。可轉念一想,這纔對嘛!農村裏來的,沒見過世面,謹小慎微的,哪裏敢隨便和人互通名姓呢?

    他頓時就沒興趣問了:“你們到這裏來幹什麼?別亂走!”

    這邊住的都不是普通人,這個農村婦女總不是有親戚在住院吧?

    “我公公在這裏住院呢,我回病房去。”

    幹部裝:“……你公公是哪位?”

    這上頭正經住院的人要有這樣的兒媳婦,那在圈子裏不得丟盡臉面?再窮也不能讓兒媳婦穿得比小保姆還寒摻啊!

    “我公公住205病房2號牀。”

    得,幹部裝覺得自己真是沒事撐的,還把人家當什麼可疑人物呢!這就是個連樓層都搞不清楚的農村二愣子。

    “這是三樓,你爬錯了!趕緊回二樓去,這不是你隨便來的地方!”

    楚婕滿臉訕訕,不自在地拉拉安寧寧:“真對不住,領導,對不住,我走錯了,這就走。”

    她慌慌張張說着,又慌慌張張拉着安寧寧往右邊裏側走,將將要靠近幹部裝出來的房間,幹部裝就追上來了,一把拉住她的手。

    “你想幹什麼!”

    楚婕一手拉着安寧寧,一手被人死死掐着。她慢慢擡起頭來,眼睛裏都是惶然窘迫。

    “同志,我……我這就走,我不是故意走錯的。我真的不知道,我……”

    一邊胡亂解釋着,一邊腳步還要往那個房間去。

    幹部裝的手跟鐵鉗似的,不許她移動分毫:“你要走就走,往這邊走幹什麼!”

    楚婕更疑惑了,腳步錯了錯,有點昏頭轉向的意思:“不……不是從這裏下去嗎?”

    幹部裝對着沒膽識沒腦子的農村娘們真是沒話說,他扯着楚婕的手往原路的方向轉。

    “那裏纔是下樓的方向,你往這邊走都到底了,哪裏有樓梯!”

    楚婕更窘迫了,悶頭悶腦就帶着安寧寧往樓梯口衝。就差那麼一點!就差一點,她就能看到紀東方是不是在那個病房裏!哪怕多走一步……

    “等等!”

    身後又響起嚴厲的一聲,楚婕下意識就緊急剎車。這回是隻差一點,只差一點就能拐進樓梯口,消失在幹部裝眼前……

    母女倆死死拉着手,沒有回頭。安寧寧縮着小腦袋,就像只小鵪鶉,緊緊依附在母鳥的腿旁。

    身後是幽深的走廊,醫院特有的消毒藥水的氣味全方面侵襲每個感官。幹部裝穿的大概是雙硬底皮鞋,“噠、噠、噠”地,一聲一聲敲擊在人的神經上。

    楚婕能感受到安寧寧像是小鴿子樣的微微戰慄,她捏捏安寧寧的手,給她無聲的安慰和鼓勁。

    再回過頭時,她的惶恐裏帶了點粗野的不滿。

    “怎……怎麼了嘛!住個院,走錯了就走錯了,我沒偷沒搶的,你……你想怎麼樣!”大有我們農村大嫂的戰鬥力你不會想要領教的架勢。

    幹部裝確實接收到了她那種“我撒起潑來能把這座醫院掀掉”的信號,他皺皺眉頭,猶豫了一瞬,還是要忠於職守。

    “你摸不清醫院的方向,我陪你回去。”

    說什麼陪她回去,不過是對楚婕的說辭並不是很相信,要去證實她們母女的身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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