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凌紅日和穆大嫂都聽得樂呵,凌紅日多多少少能理解點兒安大有的心情,他拉着小崽子們說起來他上手術檯的經歷,什麼打了麻醉,睡得黑甜啦!什麼有一次睡着睡着醒了,只知道周圍站了一圈的醫生護士,什麼感覺都沒有,他還唱歌給護士姐姐聽啦!什麼雲醫生號稱京城第一刀,刀法出神入化的,簡直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大能……

    安大有和小崽子們如出一轍的認真,聽着聽着,好像上手術檯就那麼回事?人家凌紅日小小年紀上過那麼多次呢!他老幫菜了,不至於比人家小年輕還膽小啊!人家還是在背上做,連着大椎呢!比自己的好像兇險得多?

    這麼一對比,安大有就油然生出了許多信心:死不了!不能死!我可不能讓我孫子孫女們沒處叫“爺”呀!

    他昨晚打好腹稿的“遺言”就沒怎麼說了,本來還想囑咐楚婕一句,要是有合適的就改嫁吧!這麼年輕,守一輩子可太苦啦!

    既然不說遺言了,這句話也沒說出口:唉,要是沒在手術檯上死掉,活過來對着兒媳婦,只怕有點不自在。

    就這麼的,安大有被推進了手術室。楚婕牽着小崽子們和安建國一起,把安大有送到了手術室門口。

    眼睜睜看着手術室的門關上了,安建國募地就紅了眼眶,有些沒着沒落扭頭看楚婕。

    “大嫂,爹他,爹會沒事的,對吧?”好像只要楚婕說一句對,那安大有就再不會出什麼差錯,必然能活蹦亂跳地出來。

    楚婕拍拍他的肩膀:“爹吉人天相,雲醫生的醫術很高明,不會有事的。”

    安建國抹了把眼睛,坐在外頭的長椅上,身體還是繃緊的。

    楚婕想了想,坐在他的旁邊:“建國,我有事情和你說。”

    安建國好似緊張了一瞬,慢慢才把聳起的肩膀放鬆下來:“大嫂,是……是紀知青的事情嗎?”

    安建國是老實人,卻不是傻子。以前孩子們和紀東方還有牛棚裏的老爺子們走得近,他並沒有多想什麼。畢竟紀東方實實在在幫了家裏很大的忙,安秀萍在秀峯山跌斷了腿,就是紀東方救起來的;他那時還二話不說借了錢給安秀萍去縣城接腿,安建國一直感激得很;

    後來考古隊拉起來,大嫂到食堂裏工作,和紀東方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小崽子們也跟着紀東方去長見識學知識,他是真的覺得紀東方人太好了!他把紀東方當兄弟,當朋友;

    再後來,紀家父子遭了秧,他着急得不行,奈何什麼都做不了。這個時候,楚婕帶着糧食來“招待”作壞的青年們,趁機給紀家父子塞錢喂喫的。他那時候心裏覺得有點異樣,好似大嫂對紀家父子很是上心。可他向來知道楚婕對看得上的人掏心掏肺的,換做那時候受苦的人是他、是吳小芬和安春蘭,大嫂肯定也這麼盡心盡力;

    再之後,就是到京城來了。大嫂要給爹治腿這是誠心誠意的,從去年就在念叨着做輪椅了。孃的病也是大嫂一力主張送去檢查了纔有起色的。然而,他有時候也感覺到了,大嫂有時候有些心不在焉。好像,在牽掛着別的什麼事情……

    等到小崽子們“認出”紀東方,幹部裝來查問時,他突然就有點把所有的線索串聯起來了:大嫂和紀東方是不是……

    他沒有和安大有說,但他的心裏是很亂的:就算楚婕真的和紀東方怎麼樣了,他不會就對楚婕輕看哪怕一丁點。大嫂還年輕,孩子們也還小,重新組建家庭似乎沒什麼不好。

    只是,那個人是紀東方吶!是落到谷底的紀東方,生死不知的紀東方,大嫂該怎麼辦呢?

    “大嫂,是我不好。”

    楚婕愣住了,安建國上句話問的是紀東方,怎麼下一句就跳到他不好上頭?

    安建國卻是眼淚掉了下來,悲從中來:“大嫂,我知道的,你在家裏受了很多委屈。你半點私心也沒有,只想把家裏弄好。可……是我自私自利還沒本事,以前我和彩花說親的時候,你……”

    他突然想起來了,那時候因爲趙大寶各種搞事情,對於他和趙彩花的親事,楚婕是有過疑慮的。但可能因爲外面那些“大嫂和小叔子”的烏煙瘴氣謠言,楚婕並沒有說得很明白,只是提醒他在親事上頭,要慎重和三思。

    而紀東方,也曾經以朋友的身份提點過,讓他好好觀察趙彩花其人。現在想想,如果不是因着大嫂,紀東方怎麼心血來潮管他的親事呢?

    只是那時候他太傻,什麼都看不出來:看不出來大嫂和紀東方之間的微妙,更看不出來趙彩花到底是不是良配。

    “……那時你和紀知青都提醒過我,是我昏了頭,只想着有個媳婦了,就……”

    楚婕心裏有有些難受,她對趙彩花已經沒有半點好感的,但安建國這個小夥子,也確實太難了。

    “後來,反而把你和孩子們逼得離開了家裏。我後來沒有說話,是因爲,我想着,大嫂太不容易了。前幾十年爲了這個家,和大哥一塊兒面朝黃土背朝天,拖累得沒過過一天的好日子。現在,難道還要拉着你揹着一家子嗎?我就想着,分了吧,分了也好。大嫂,是我沒本事,但凡我更有能耐點,更有良心點,你不會這麼難。像這回爹來京城裏,我……你說錢都你一個人出,我什麼都沒說,我說不出口。手裏沒有一分錢,我撲騰出來說以後我一定會把錢還給你,我心裏痛快了,可錢沒拿出來之前,都是窩囊人說漂亮話……”

    他有點說不下去了,胡亂抹了把眼淚。叔嫂兩個就坐在安大有的手術室外頭,把心裏話都掏了出來。

    楚婕也覺得胸口梗得慌,這個小夥子只是個本分的、沒接受過太多系統教育的青年,他的出身限制了他——除了呆板地掙點工分,確實沒有別的掙錢手段。

    可這不意味着,他就能堂而皇之甩開屬於他的那份責任,他把心裏的壓力和負擔一直深深藏着,沒有告訴任何人。

    《穿越七零當家記黑木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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