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只是說正常情況,並不包括極端的情形:比如說主任媳婦暴起傷人,要打死自家拆臺的小崽子。

    不過這和楚婕等也沒什麼關係了。

    整明白了導致孩子受傷的罪魁禍首,主任媳婦還要胡攪蠻纏,拿青松上門挑釁說事。

    楚婕拉過她壓低聲音道:“你儘管去鬧好了。青松找你家麻煩,是你嘴上沒有把門的,到處造謠說你男人和青松的媽不乾淨。你也不想想,兩個人都是有家庭的。就算真有這種事,捂緊了還來不及。你到處去宣揚,回頭你家主任丟了工作,被治個流氓罪,你的好日子也到頭了。”

    主任在旁邊聽到這一句,臉色也變了。至此他再厭惡家裏的黃臉婆潑婦,也再也不敢拿李華做比較了。

    青松已經做好了去戈壁開荒改造的準備。反正也是自我放逐,具體在哪裏浪費生命又有什麼區別?

    他最放不下的就是弟弟妹妹們,他們寄人籬下,其實日子過得也不比在父母膝下好很多:在家裏被表兄弟欺負,在外頭被同學欺負。要是沒有他在旁邊照看着,以後的日子只怕過得跟小白菜似的。

    他這裏腦補着弟弟妹妹們悽風苦雨的生活,心煩意亂,就有人過來找他了。

    “費青松,你沒事了,走吧!”

    他不敢置信,懵懵懂懂地出來,就見父母並肩站在門口,看到他時都滿臉熱淚。

    小費流着眼淚走過來,青松不由自主就繃緊了身體嚴陣以待。他爸又要說什麼?說他太沖動?說他不夠順從?說他反抗是錯的?

    他握緊拳頭,光是想象着父親要在這個時候規勸他,他就有些痛不欲生的感受。

    可並沒有。小費來到他面前,慢慢伸出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眼神裏盡是驕傲和欣慰。

    “青松,謝謝你。沒能保護好你們,是我無能。謝謝你替我維護你媽,維護她的聲譽和尊嚴。”

    青松還沒反應過來,眼淚已經掉下來了。他狠狠抹了把眼睛,什麼都沒有說,可繃緊的肌肉卻在瞬間放鬆下來。

    發生了這個插曲,費家人同楚婕又親近了許多。

    楚婕不是二話沒說就拿了五十塊錢給小費去賠禮道歉嗎?回到小院,小費不知從哪拿出個小包來,遞給了李華。

    李華轉手就塞到了楚婕手裏:“一個小玩意,這年頭什麼都不值。我們也沒別的,就給你做個念想罷了。”

    隔着手帕,楚婕感覺着這應該是個手鐲。照着小費家裏的背景,只怕還真是什麼難得的好東西,不然也不會藏起來留到現在。

    一個執意不肯收,一個執意要給,實在推拉不過,楚婕便道:“這樣吧,你們的好意我領了。但這東西我一來不好拿回去,二來也沒處藏。要是露出個一星半點,我也說不清。就還放在你們這裏,你們照原樣藏起來。等日後世道好些了,或是我有什麼難處了,我再來找你們。”

    其實拒絕了楚婕也心痛:好東西不管在哪個時代都是好東西。若是她收下保存下來,到了後世說不得是個大寶貝。

    可正是因爲知道這點,她纔不能收。老莫醫生說她一點都沒有錯:別人佔她便宜可以,但要她佔人便宜,那真是渾身都難受。

    怕李華還要堅持,楚婕趕緊轉移了話題。

    “青松的性子留在京城只怕不太好。”

    誰說不是呢?現如今學校都沒有正經上課的,學生整日裏風風火火搞活動,一不留神就要搞事情。他們時時刻刻都擔心青松走岔路,再發生一次今天這樣的事情,那孩子就完了。

    “你們想過讓青松下鄉插隊嗎?”

    小費夫妻面面相覷。如今下鄉的知青倒是一波又一波,可大多數都是高中畢業纔下去的。青松只有十五歲,這就叫他收拾了行李,往農村去幹農活搞生產建設,在外頭無親無故的,他們也不放心。

    “我是這麼想的。現在學校也不正經上課,讀不讀書的其實全看自己。你們要是放心,就讓青松報名當知青。再想辦法給安排到我們村裏,我多多少少能替你們看顧一點。”

    其實要說青松下鄉做知青,這是沒有問題的。好些人都逃避下鄉,主動要去的話,恨不得給你帶上大紅花,敲鑼打鼓地給送走。問題就在於怎麼樣才能把他分到安家村去:楚婕是沒這個本事的,小費夫妻就更不成了。

    說來說去,最後還是要着落到老人身上。

    楚婕笑嘻嘻地同老人一說,老人沒好氣地對她翻個白眼。

    “你現在使喚老頭子都成習慣了,不管什麼事,二話不說往我身上兜攬了再說,是吧!”

    楚婕一點沒在意老人的眼神,還跟人家嬉皮笑臉呢:“您老人家是社會主義建設的一塊磚,哪裏需要往哪搬嘛!”

    得,這話還真撓到了老人的癢處。可不是嘛!又不是什麼壞事,他伸伸手,說不定就挽救了一個可能會失足的少年。這買賣。哪怕是虧本,他也得做呀!

    說起買賣,老人又想起楚婕說的投機倒把的事兒。他有空就反覆琢磨,越想越覺得很有道理:生產力不提高上來,奢談什麼幸福生活都是空的、假的。

    他還想和紀京生就這個命題深入探討呢,紀京生虛弱地搖搖頭,把楚婕推了出來。

    “你問她,她講的比我好!”可不是嗎?他自己都想聽楚婕多說點呢!

    楚婕也沒推脫,等着紀東方從昏迷中醒來,可實在太煎熬了。給老爺子投喂一些改革開放經濟發展、經濟全球化和國際貿易之類的私貨,日子也過得快些。

    她本就知道未來幾十年的社會變化,自己更走遍世界各地,見多識廣。說起來深入淺出,兩位老爺子都聽得津津有味。

    紀京生是走腦力那一掛的,又要裝作這些理論都是出自於他,倒沒有顯出什麼來。可老人不一樣,他本來就說自己是個只會打仗的大老粗,不耐煩學那些什麼經濟社會的,哪怕楚婕儘量用了最平實的語言,他也覺得有些跟不上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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