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婕推着老人來的時候,小費夫婦竟然真的是跪在主任媳婦面前,聽人家手指頭剁着空氣罵青松和他們夫妻兩人,那嘴裏當真沒一句乾淨的話。

    病房裏其他人都看西洋景般看着這一幕,那主任在旁邊站着侷促不安,時不時上前去拉媳婦一把叫他適可而止。

    主任媳婦怎麼會給他面子?直接指着鼻子罵回來,口口聲聲都是他不要臉,兒子都被人家害了,他還有閒心討好李華這個賤貨。

    老人的臉黑如濃墨,還沒進門就爆喝一聲:“現在是新社會,哪來的地主婆子!”

    那潑婦跳起來,手指頭點過來,就要把炮火對着老人。

    楚婕上前攔在老人面前,一把抓住潑婦的手輕輕巧巧折了折。再放開時,潑婦就握着手哭爹喊娘地,罵聲不休。

    楚婕理都沒理她,直接把小費夫婦拉起來。

    老人就更犯不着理會那潑婦了。他帶着威嚴的眼神盯着那主任。

    “你是她男人?”

    主任只覺得殺氣撲面而來,全身的雞皮疙瘩都造起反來。

    “是……她是我媳婦兒。”

    “娶妻不賢,亂家之源。而你立身不正,也是禍亂之始。前因後果是怎麼樣的你清楚的很,別說你這孩子沒什麼事,就是有事,其實有眼睛的都看到了,根本不是青松推的。”

    那潑婦痛得呲牙咧嘴,正要上來打楚婕呢,就聽老人說了一大堆。

    她也不懂什麼娶妻不賢之類文縐縐的話,但後面說孩子不是青松推的那句話,她的臉扭曲了一瞬,嗓門大得令人皺眉。

    “怎麼不是他推的!就是他推的!那小兔崽子,殺千刀的……”

    這樣的人,多聽她罵一句都是對自己的殘忍。

    楚婕看那孩子正興致勃勃地坐在病牀上,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對面前混亂的場面,一點都沒有不適。

    想來有那樣一個媽,家裏日常都是世界大戰,孩子已經習以爲常了。

    楚婕拿起牀頭櫃上的一個蘋果,在孩子面前晃了晃。

    “你想喫嗎?”

    孩子的眼珠子只跟着蘋果亂轉,滿是污垢的大拇指伸進嘴巴里砸巴着。

    “告訴我是誰推了你,這個蘋果就是你的。”

    潑婦撲過來就要撓楚婕,竟是小費上前把她攔住了。小費也不敢伸手扒拉潑婦,只張開手臂攔在她的去路上。

    潑婦恨得牙癢癢的,毫不留情就在小費臉上、脖子上撓了好幾把,又挺起胸脯去撞小費。

    “你讓不讓開?!你再不讓開我喊耍流氓了!”

    病房裏的人都被這場鬧劇吸引住了,連剛做了手術痛不欲生的病人都忘記了呻吟,看起好戲來眼睛都捨不得眨。

    眼見潑婦自己上前,還反誣人家耍流氓,他們都樂得前仰後合,就有好事的人放大了聲音“嘟囔”着。

    “明明就是你耍流氓,怎麼還帶反咬一口的呢?!”

    這一開口立馬就有人附和:“就是,也不看你長啥樣人家長啥樣。你就送上門去,人家也不肯要呀!”

    還真是,主任媳婦臉黑脖子粗,水桶腰,穿着一身土黃的土布衣裳,乍看上去就是個移動的草垛;而小費雖然形容消瘦,但能看得出來他相貌清秀、臉色白淨,若不是被搓磨了這些年,能稱得上是個風度翩翩儒雅的中年人;而他的妻子李華和主任媳婦更是雲泥之別,人家有那麼好看又有氣質的媳婦,會對你耍流氓?口味沒有這麼重吧?!

    好事者肆無忌憚的嘲笑可把主任媳婦給氣瘋了,她揮舞着爪子在小費臉上又撓了幾把,被李華拉住了,轉手又衝着李華去了。

    主任趕緊跑來救場,得,主任媳婦那個委屈和憤怒,只當主任和李華這是在衆目睽睽之下不要臉地勾搭!她非撓死這對狗男女不可!

    便趁着他們這混戰的功夫,楚婕只笑眯眯看着小孩。

    “咱們不理他們,吵架幹什麼呀?!難道是蘋果不好喫嗎?你告訴我是誰推的你,這蘋果就是你的了!”

    小孩嚥着口水,把大拇指從嘴裏抽出來,偷眼看看他那發瘋中的母親。

    “是我媽。”

    他的聲音極小,說完了就急着伸手要把蘋果搶過去。

    楚婕放了手,繼續“和藹可親”地在他耳邊說話:“你喜歡喫糖嗎?香香噴噴、甜甜蜜蜜的大白兔奶糖?”

    小孩張口咬蘋果的動作都停下了,咻地看向楚婕,眼裏滿是渴望。糖!這是孩子最不能抗拒的東西,比蘋果可要好喫千倍百倍!

    他家裏孩子多,主任媳婦又是個會過日子的。別說大白兔奶糖了,最便宜的水果硬糖都捨不得給孩子買。在她身邊鬧着要喫糖?一耳瓜子扇過來,“去你媽,喫屁去吧!”

    所以當楚婕說到大白兔奶糖時,這是無論如何都拒絕不了的誘惑。

    “你站到牀上去,大聲告訴所有人,到底是誰推倒的你。要是所有人都聽到了,我給你喫大白兔奶糖。”

    主任媳婦還在叫罵着,一雙手被主任難得強勢地抓住了反剪在身後,腳還頑強地胡亂踢打。她不光罵到了主任和李華的祖宗十八代,連讓他們斷子絕孫、後人個個男盜女娼都罵出來了。

    這種女人她撒潑是沒有腦子的。罵孩子的時候動不動就是你媽你媽,她也沒想過,自己不就是孩子的媽麼?罵起丈夫來,殺千刀、短命、不得好死、斷子絕孫,就沒有個下限。她從來沒有想過,她和主任是夫妻,罵主任斷子絕孫和罵自己斷子絕孫,根本沒有半點區別。

    唉,戰鬥起來,人家哪來的功夫去理清這個邏輯?!

    就在她把自己和自家的孩子都列入到詛咒的名單裏時,那被自家媽預約了沒有好下場的孩子,英勇地從牀上站起來,叉着腰,氣沉丹田。

    “我是我媽推倒的!我媽和人打架,我想去幫忙。走到她腳邊,被她不小心踢開的!”

    這聲音十分響亮,中氣十足。想必在正常情況下是能夠安全存活的,主任斷子絕孫的詛咒暫時沒有應驗的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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